共饮一江水,粤港两地情|长篇报告文学《血脉——东深供水工程建设实录》出版
文/孙 磊
今天,是香港回归祖国25周年的日子。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与贸易中心,被称作“东方之珠”,所取得的成就令世界瞩目、称赞。然而,翻开香港的史册,干旱缺水曾长时间困扰着香港,每遇大旱,水荒必至。
1963年6月,中央政府发出《关于向香港供水谈判问题的批复》,周恩来总理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香港同胞度渡过难关。”东江——深圳供水工程(以下简称“东深供水工程”),这项隐秘而伟大的事业,就此拉开序幕。
从1964年春天到1965年春天,来自珠三角地区的上万名建设者,以“要高山低头,令河水倒流”的意志,在短短一年时间就建成了一个全长83公里的大型跨流域供水工程。
此后,一代代建设者和守护者对东深供水工程进行了三次扩建和一次脱胎换骨的改造,为建设守护香港供水生命线和香港繁荣稳定立下了不朽功勋。
现如今,东深供水工程水质之优、流量之大、跨越地域之广、科技运用之新,均属全国首位,堪居世界前列,香港那旱魃横行的水荒早已封存在人们的记忆里。
然而,因为工程的严密性、封闭式管理状态,其背后的故事鲜有人知。直到2021年,中共中央宣传部授予东深供水工程建设者群体“时代楷模”称号,褒扬他们是“建设守护香港供水生命线的光荣团队”,号召全社会向他们学习,这才揭开了这群英雄们的神秘面纱。
日前,首部全景式展现东深供水工程建设的长篇报告文学《血脉——东深供水工程建设实录》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讲述了来自珠三角地区的上万名建设者在党中央领导下,为解决香港同胞饮水困难,克服重重挑战,在东江和香江之间搭建起一条香港供水生命线的真实历程。
该书作者陈启文通过田野调查,抵达当年的一个个施工现场,追踪采访工程的建设者和守护者,还原了东深供水工程各个建设时期的艰辛历程:
50多年来,有3万多名工程勘探、设计、施工人员和运行维护人员参与东深供水工程建设运行,满足了香港约80%的用水需求,成为保障香港供水的生命线,助力香港经济腾飞,保障香港民生福祉,支撑香港的繁荣稳定。
为了让从未经历过水荒的香港年轻一代了解历史真相,从2015年至今,香港国民教育促进会连年举办香港青少年“东江之水越山来”历史溯源活动。
在前辈们的感召下,已有越来越多的香港青少年从香江走向东江,参观东深供水工程。人们才发现,原来打开水龙头这件不起眼小事的背后,藏着这段艰辛而悲壮的历史,更藏着似水般绵长深厚的粤港两地亲情。
南方出版传媒副总经理、广东人民出版社社长肖风华表示,“共饮一江水,粤港两地情”。跨越半个多世纪,“给香港送水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工程也历经多次扩建改造,但任凭风吹雨打,血浓于水的同胞情谊从未改变。
在香港回归祖国25周年之际,本书的出版能引导广大读者了解东深供水工程的历史,更加深刻领悟“时代楷模”东深供水工程建设者群体忠于祖国、心系同胞的家国情怀。
【专 访】
水危机曾长时间困扰着香港
羊城晚报:很多人都比较疑惑,一个拥有大海的地方,香港怎么会缺水呢?
陈启文:香港缺的其实不是水,她缺的是一条可供数百万人畅饮的河流。这些年来,我一次次走进香港,几乎把香港、九龙和新界跑遍了,还真没有看见比香江更大一点的河流。
翻开香港的史册,干旱带来的水危机一直困扰着香港。在香港开埠半个多世纪后,就遭遇了一次载入史册的大旱,从1893年10月到1894年5月,香港大半年内滴雨未下,有人称之为“香港旱魃”。
1938年,在水荒笼罩下的香港第一次实行“制水”——限时限量管制用水,人们只能到街头公共水管或送水车处排队接水,香港人又称之为“轮水”。除了“制水”,为了节水,香港从上世纪50年代起就对厕所单独采用一套特殊的冲水水管,用海水冲马桶。
香港是一个没有冬天的城市,市民们都有天天冲凉的习惯,一天不冲凉浑身就黏糊糊的难受得要命。碰上干旱的时候,一盆水往往是五六个人轮流洗,接下来还要洗衣服,最后用来拖地板。
为了节水,还有人发明了花样百出的生活小妙招,其中有一种是可以代替洗澡的“干浴法”,用一碗清水加两勺子黑醋,用抹布沾湿后一点一点地抹身子,还有的为了节省一杯水,用啃苹果来代替刷牙漱口。
羊城晚报:东深供水工程启用之后,给香港的用水带来了哪些变化?
陈启文:随着东江水源源不断地流进香港,那旱魃横行的水荒早已成为了历史,成为了越来越久远的传说。
自东深供水“引流济港”的五十多年来,香港人口从三百多万增长到七百五十多万,香港本地生产总值从一百多亿港元增长到两万多亿港元,昔日那个在水荒中沉沦的香港而今已成为国际金融中心、远东地区的贸易中心和世界上最大、功能最多的自由港。
可以说没有东深供水工程,就没有香港今天的繁荣!而在香港回归祖国后,粤港两地同胞也从“同饮一江水”变成了“同是一家人”。
东深供水工程并非只有一条线
羊城晚报:如此庞大的工程,您却用了短短八个章节就写出了这段历史的厚重感,这是如何做到的?
陈启文:东深供水工程不是大家想象中的只有一条线。这个工程有首期工程,后面又经历了三次扩建和一次改造,时间跨度近60年,期间每个线路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能把每期工程割裂开来依次展开,这样写也非常单调和扁平。
所以我采用时空中往复穿插的方法展开叙事,文章结构是多重奏,而非单纯的线性结构。我从东江纵队的时代写起,又跳到东深工程的时代,这样一来就把时空打穿了,两段历史也连起来了,然后你就会发现这是一条必然的路。
无论是曾光还是王泳,都是东江纵队的老战士,参加过港九大营救。所以曾光说他感受非常强烈,在他看来,东深供水工程是对香港的第二次拯救。这样写下来,历史的纵深感和厚重感也就出来了。
羊城晚报:为何说写这本书是您久存心中的一个愿望?
陈启文:早在1993年我就来广州了,2008年定居东莞,一直住在东江边上,对这条河流我有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关注,我和我的家人喝的也是东江水。
然而,对于东深供水工程我却一直充满了神秘感。为了保护水质不受外界污染,这一工程一直在严密的、封闭式管理状态下运行,外人一般是难以进入的。
而且这个团队也非常低调,不想宣传,哪怕香港那边对工程的水质有过质疑,他们也从来不辩解,唯一的解释方式就是用质量说话,让我们的水质标准在任何地方取样都一样。
直到2021年中共中央宣传部授予东深供水工程建设者群体“时代楷模”称号,我才有机会做这个选题。在广东省水利厅的鼎力支持下,我终于走进了一扇扇神秘的大门去一探究竟。
在普通工人身上看到人心的力量
羊城晚报:在这三万多个人物中,有哪些人物是您重点塑造的?
陈启文:最难追溯的就是东深供水首期工程的那些参与者,第一代建设者和管理者大多已难以寻觅,有的老前辈已与世长辞。
这里面有两位绕不过去的历史人物,一位是东深供水首期工程的总指挥曾光,一位是东深供水工程管理局首任局长王泳,他们都是从烽火岁月中走出来的东纵老战士,在新中国成立后投身于水利建设,既是东深供水工程建设和管理的开创者,也是奠基者。然而,这两位老前辈早已辞世,关于他们生平事迹的史料几近空白。
为此,我翻检了东江纵队的大量史料和方志文献,如大海捞针般从历史的缝隙中寻觅他们的踪迹,并通过一些过来人的口述,基本厘清了他们的生平事迹和对东深供水工程的突出贡献。
羊城晚报:除了这些重要人物,我发现您还用心塑造了一个普通工人王寿永。
陈启文:王寿永至今还保存着当年用过的那把磨得发黄的老式计算尺,当时我看到这把尺子的时候真的非常心酸,磨得棱角都没有了。当时设计人员条件真的很艰苦,没有很多先进的工具,连这种简单的计算尺都很紧缺。
最苦的就是测量,当时的东莞、深圳不像现在这么发达,需要测量的很多地方都是荒山野岭,有的地方路都没有,哪里是测量,简直就是用生命在探险。
除了感动和敬佩,我还看到了中国人身上的韧劲和力量。王寿永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但正是这个普通工人在这个伟大的工程中,挺立起一种不屈的意志,让我们在伟大工程中既看到制度的力量,也看到人心的力量。这也是东深供水工程的施工场景可以感动世界,并能够凝聚起港人感情的原因所在。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李 力
编辑 | 孙 磊
校对 | 潘丽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