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岭南》序|粤地的河流:一路向南,滋养岭南文学

来源:羊城晚报•羊城派 作者: 发表时间:2022-06-09 21:41
羊城晚报•羊城派  作者:  2022-06-09
广东文学是一条向南的河流,滔滔,不绝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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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郭小东

文学是文化的载体 ,而河流的地理状态,决定着文化的基本特质。广东的河流走向,沉积而成的人文环境,主决着文学的风格与方式。

广东多河,没有河流的地方,就挖掘一条,让自己流起来。海在哪儿,哪儿开阔,就向哪儿奔去。奔流得畅快,就一路欢歌,绝不返悔,也不停止。海上有仙山,有蓬莱,那是神的地方。

“文明之发生,莫要于河流。中国者,富于河流之名国也。就本部而三分之,复可中南北三部……南部者,西江流域也。三者之发达,先后不同,而其间民族性质,亦自差异,此亦有原理焉。凡河流之南者,则能连寒温热三带之地而一贯之,使种种之气候,种种之物产,种种之人情,互相调和,而利害不至于冲突。河流之而东西者反是……”这是广东人梁启超的理论。

港珠澳大桥 图/羊城晚报资料图

广东地理北高南低,河流自北向南。主要河系为珠江的西江、东江、北江和三角洲水系以及韩江水系,其次为粤东的榕江、练江、螺河和黄岗河以及粤西的漠阳江、鉴江、九洲江和南渡河等独流入海河流。珠江流量是黄河6倍,水流大而平缓。

这种地理特质赋之人文,乃调和,广纳,包容,小而多,向海阔大而求创新。广东潮汕、广府、客家,文化略有差异,但少冲突,至少三百年来,共融共荣。

近半个世纪,潮汕、客家人大量融入发达的广府地区——大湾区,人囗三有其一,外地人才、民工也蜂拥而入,广东广纳为成,一派繁荣。仅2021年广东的GDP就是俄罗斯的1.31倍。

广东文坛如斯。看似平平,但百年间,国中大事文事,不少在广东萌芽,成长,虽结果在东西南北中,然每每之创见,乃文化之丰硕使然。在文史哲上,虽长城饮马,河梁携手,为北人之气慨,可是,江南草长,洞庭始波,南人之情怀也。

“盖文章根于性灵,其受四围社会之影响特甚焉。自后世交通益盛,文人墨客,大率足迹走天下,其界亦浸微矣”,梁启超说得很透彻。百年前,他已将今日大湾区的文化,文学,文人格致,预说通透肯定,百年间实践无出其右。此非梁君胡侃,而是山河依然。

《南粤雄风》 2001年 陈永锵

不管世道如何嬗变,广东地理、风习、族群性格所形成的创作氛围与文学风格,从来就没有疏离本真。

且不说康梁、钟敬文、黄药眠、丘东平、冯铿、冯乃超,就说第一代革命作家欧阳山、黄谷柳、吴有恒、萧殷、秦牧、陈残云、黄秋耘、郁茹、杜埃、黄庆云、韩北屏、黄雨、杨樾、梁信、金敬迈、张永枚、韦丘、苏晨等,他们的性灵之作,于革命的暴风骤雨中,依然有江南草长、洞庭始波的人性温厚,不失市井民生的底层关怀

三家巷里,革命中的市井情怀,和美丽女性向往中的革命浪漫,并无太大的矛盾,它们互相簇拥包裹。区桃的憧憬和牺牲,周炳的俊俏和坚强,这些冲突着又胶合着的文学表现,不输长城饮马、河梁携手。

而沙田水秀,香飘四季里,自然也免不了烂头海的兴风作乱。太平洋风云和北山记,山乡风云录,它们不都和艺海拾贝一样,于革命军中,而闲庭信步?

是他们最早开启现代文学的南方书写:过滤血腥与仇恨,还爱于温情温暖。这是一群走在文学前沿的学者和作家。虽然领队者已然遥远,后续者却源源不断跟随。

每忆戊戌、饮冰堂;每忆《三家巷》《香飘四季》;每忆《好人阿通》《天堂挣扎录》,还有打通南北的《商界》《南方的岸》;每忆《花城》独帜,《随笔》穿城,《黄金时代》《家庭》风华绝代……你说广东文学在哪里呢?尤如小猪佩奇在花园里寻找:“恐龙先生在哪里呢?”答:“在乔治家!”“在树上!”

为平民的作家作品,活在仁者智者的喜好识见之中。

广东文学是一条向南的河流,滔滔,不绝于世,这是肯定的,不是传说,在史上写着。贫瘠边远之地,多出刀枪与死士,而水盛膏腴向阔之地,多出文人学士。文学地理及生态文明,滋养文学,是题中之义。

胡适论三百年间,封建礼教重压之下,女作家依然盛于国中,有二千多名。江浙第一,粤地次之。冼玉清《广东女子艺文考》,分析女作家辈出,原因:名父之女,才士之妻,母教之重。三者均是生态文明的产物。

革命时期的作家们身后,后辈作家以别样的方式,坚韧地认同本土文学传统,同时裹挟于南去的浪潮,故有《绿竹村风云》《欧阳海之歌》《桐江风雨》《当你还是一朵花》《胭脂河》《火红的战旗》《男儿女儿踏着硝烟》《白门柳》《雅马哈鱼档》《黄说》《黄伟宗文存》《男人地带》《走出五岭山脉》《岭南作家漫评》《女人街》《长城谣》《龙脉》《庄氏平传》《南昌起义》《和平年代》《情满珠江》《你到底要什么》《郭光豹的诗》……以上的有限描述,大致可见上世纪下半叶的广东文学。

南方犹喜道家,《淮南子》及其余词赋,是南学之代表。南方文人大多有经世之想,尤喜治易,知行合一,故为人为文,少于形式上装神弄鬼,依性灵而干净单纯,也并不缺少出神入化

珠江花艇同秦淮风月,与边城水妓或黄河野合,也自不同。南方旧时文人,讲究:“琴棋书画拳,诗词歌赋文,山医命卜讼,xx酒茶烟”,二十般武艺。前者绮丽隐曲,丰腴多质;后者直接粗砺,长城饮马,燕赵多气,天然地祛除铺垫呢喃。

南方书写,蹊径自与北地有别。粤地的批评也是如此,殷实同时有些老套,虽低眉吟浅,但切中事实,不致大声吼叫,不望黄钟大吕。此乃南方性格风习使然。所谓高原,正是蹈高已至原顶,原上一马平川,便是万紫千红。对于普罗文学而言,高原最是重要,至于高峰,自是水到渠成。

作为广东作家,丝毫无需卑微仰视。中国语文的深厚源流,在广东,在潮汕。此脉源于中原而有其存正。稍有语言学常识的先生,无不明白。用潮汕话朗诵全唐诗,那才叫古音缭绕,字正腔圆。无须考古,悠然回去一千年。

在广东,民间说话多为古音,雅词;问答全是敬语,丽句,如同吟唱环迴,斯文有加,所谓鸟语。这就是广东文学的语言基础。它们性灵,也是文本,更是生活与文学。

说有瑕疵,只差一个苦苦攀援的国语儿化。再读桥生的《唐前岭南文明的进程》,粤地自信陡升。长江黄河,中华文明先发先行,白云珠水,南荒后起,秀在慎终追远,携手跃进。

文明的观念,决策了性灵之文学体现。近代以来的社会革命和思想革命包括文学革命,广东不为翘楚,亦为前驱。建功在先,而领赏于后,这是广东自甘谦逊,也是广东的莫大贡献。

文学评价炫在文学史,贵在时间,长者三百年,短者半个世纪。本世纪的广东文学,自然佳作陈陈,新锐多多,恕暂不论,不说。

《风起岭南》,数十家言,蔚为大观,是广东文事之上善。上述仅为一点八股之“起”,至于“承、转、合”之重要者,让未来的时间去评说罢。

是为序。

2022年5月23日(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孙 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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