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燕玲
□金羊网记者 朱绍杰
实习生 郑晓欣 陈莹
文学期刊是文学史的一个侧影,它承载着文学与时代的记忆,讲述着文本内外的故事。2019年是《花城》创刊四十周年,四十年来,《花城》见证且参与建构了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和流变。自1979年创刊,《花城》始终支持具有真正人文精神、独立建树的写作,被誉为全国纯文学期刊中久负盛名的“四大名旦”之一。四十年来,《花城》曾首发过许多在文学史上留下重要地位的作品,如路遥《平凡的世界(第一部)》、顾城《英儿》、王小波《革命时期的爱情》《白银时代》、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等。在“《花城》四十周年遇见·第七届花城文学奖”颁奖晚会之际,《花城》杂志主编朱燕玲接受金羊网记者专访,梳理回望文学期刊的发展历程,展望文学期刊的前景未来——
不忘文学初心,保持先锋姿态
金羊网:今年是《花城》杂志创刊四十周年。如何梳理这段历史?
朱燕玲:这四十年的时间,大概可以分成三个阶段。从1979年创刊到整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是一个时期;然后新世纪以后是一个时期。我觉得这三个时期的特点是比较明显的。
八十年代,社会、经济等各方面都特别开放,广东又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花城》诞生于此,它就有一种开放的基因。我们再看一下八十年代发的作品就能发现这个特点,那个时候的《花城》就显现出一种敢作敢为的气质。
九十年代后大背景不同了,这时候的《花城》转入到实验文本、“先锋文学”的主要阶段。现在总是说《花城》是“先锋文学”的摇篮,是“先锋文学”的重镇。一个原因就是我们从九十年代至今长时间地关注“先锋文学”,另外一个就是在《花城》成长起来的一些作家们比较长久地保持一种先锋的姿态。早期的一些作家比如苏童、格非,他们在我们这里也发了不少作品,但评论界认为他们后来转向了写实。和《花城》关系更紧密的一些作者比如吕新、北村,他们的一些最重头的长篇小说都是在我们这里发的,后来还有毕飞宇、东西、林白、陈染,这些都是在九十年代非常有影响力的作家。这些人好多至今还是保持着一种非常独立的姿态,也可以说是先锋的。
金羊网:进入新世纪,互联网迅速发展,《花城》的发展有什么变化吗?
朱燕玲:从九十年代开始,纯文学杂志经历大滑坡,但《花城》一直是比较淡定的,这可能跟《花城》本身一直在广东这个经济很发达的地区有关。我们一直还是保持初心,在杂志上并没有做太多的改变动作,坚持文学的本质,这是最重要的。前几年我们开始做公众号,公众号零售的订数又可以补上之前邮局失去的那些订户。事实上,这几年我们的订数并没有减,反而有一点点上升。
借助湾区利好,文学阵容可期
金羊网:《花城》与本土文学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朱燕玲:其实有一些指责,延续了好多年,说我们不发广东作家的作品,对广东作家关注少,这个是不客观的。其实我们数一下,根本不少,每年都登不少。但是至于这个作品登出来有多大影响,这个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发出来不代表有影响,有没有影响是客观的事情,我们跟广东的优秀作家关系也都非常好。
金羊网:现在文学期刊跟作者的关系与之前相比有什么变化?
朱燕玲:有篇广为流传的文章,是毕飞宇写我的,《青梅竹马朱燕玲》,发的时候变成了《我的青梅竹马》,后来毕飞宇认为还是应该改回它原来的名字,他觉得这样更好。现在来说,我们的年轻编辑们就挺羡慕我们,说你们那个时候还能找到一个青梅竹马的作者,相当于一起长大的,因为那时候我们都是年轻人。毕飞宇说当时看到我都有点失望,因为崇老嘛,以为会见到一个老先生,结果看到是个小编辑,就觉得有点失望。那时候的交往和现在不一样,尤其当时八十年代期刊都有那种改稿会,像我们还有类似花城出版社的招待所那样,作者就会过来改稿,当时周梅森可能都来住过一个两个月什么的。现在人的注意力分散了,像我们工作量已经是无限倍地增多了,我们不可能仅仅办一个杂志了,还要办活动、出图书,人的精力就已经分散很多了,这个时候我们跟作者的关系就不能像原来那么密切了,但是本质上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吧。因为作者也都忙嘛,那么也不可能跟一个编辑一直保持非常长久、排他性的那种关系。可能这个问题大家都有,文学界的跟你平时的社会上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一样的。
金羊网:《花城》早期跟港澳地区也有联系,在建设粤港澳大湾区的背景下,有什么新动作?
朱燕玲:在这方面我们已经做了一个动作,九月份出的第五期《花城》,所有订户会收到我们出的两本杂志,一本就是粤港澳大湾区的特刊,我们就相当于来了一个巡礼,看看我们粤港澳大湾区的创作水平到底怎么样。特刊的这些新作者,不是功成名就的作者,但整个阵容挺不错,假以时日,希望有的作者能成长起来。有大湾区的政策的利好,也许是一个机会。
互联网是机遇,纯文学有优势
金羊网:互联网对文学期刊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朱燕玲:互联网的出现和飞速发展,我觉得恰恰给文学杂志提供了一个新的机遇。我们绝对要乐见科技的进步,我觉得这是社会发展的一个方向。第一,它给人类带来的好处绝对是远远大于弊端;第二,你去反对也是没用的,你只能是想想在这种情况下要如何应对。从我们办刊这方面来讲,确实就是载体变了,这个一点都不奇怪,也没什么可悲伤的。你从竹简开始到现在,载体变了多少?但是内容为王,这个是不会过时的。所以我们仍然有用武之地,中国这么大、人口这么多,文学青年一辈一辈地出来,不会少的。虽然它不会像八十年代那样全民的,文学人像坐在一个神坛上一样,现在社会进步了,多元化了,人的兴趣也分化了,比如说互联网,载体变了,内容形式、阅读方式各种都会有变化,读者们的兴趣也会有变化,我觉得这对于一个社会来讲是个进步,是好事。
金羊网:文学期刊是如何在这种时代的变化里自处?
朱燕玲:我们坚信“内容为王”。你看前几年的IP热炒得多热,某一个东西几百万都有人买,在我们纯文学看来那个东西并不怎么样,但是人家就能卖到这么贵。最近我感觉这个潮流又开始回来了,很多影视公司来找我们,要我们提供好的作品。其实大家还是在找好的作品嘛,到最后那些胡编乱造的人们也不喜欢嘛。我觉得这个在全世界的范围内都一样,我们看好莱坞有一些影片也觉得很烂呀,他也没有好编剧,没有好故事。这个好故事不是你瞎编,而是你一定要对人生有非常深入的体验,你需要有知识储备,你的世界观都要跟得上才行,我们纯文学期刊的作品就有这种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