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悲歌:三帝之二是风流才子 被错放到皇位上
三
李璟继位后,为父亲上庙号“烈祖”;李璟则由李煜上庙号“元宗”。这两个称呼,宋代都不承认。因为“宋承五季周统,目为僭伪”,不认李氏父子为帝,仅视为“国主”。故宋代史书,例称李昪“先主”、李璟“中主”(或“嗣主”)、李煜“后主”,惟陆游《南唐书》一反此例。换言之,如今我们“南唐二主”的叫法,乃是袭自宋代官方。
李璟为李昪长子,二十五岁立作皇太子,固辞。几年前父亲为齐王、犹未称帝,李璟被立为王世子时,就曾一再推辞。其说:“如臣兄弟友爱,尚何待此。”背后原因,诸书记载是李昪颇属意于四子景达,“欲以为嗣,难于越次,故不果”。然而,似亦与性情有关。据说,李璟“少喜栖隐,筑馆于庐山瀑布前,盖将终焉,迫于绍袭而止”。年少时,就向往世外生活。藉是以观,南唐李氏血液中、骨子里,生来有文人味儿,而不喜经济治政。李昪崩,“受顾命,犹让诸弟,辞益坚”,直至侍中徐玠“以袞冕被之,曰:‘大行付殿下以神器之重,殿下固守小节,非所以遵先旨、崇孝道也。’”这才只好即位。或许,不肯当皇帝,在李璟出乎真心,并非故作姿态。
改元保大。关于此年号,《钓矶立谈》谓:“元宗之初,尚守先训。改元保大,盖有止戈之旨。”先训者,即烈祖临终所嘱“守成业”“善交邻国”云云。这一点,当代发掘已获直接证据,唐圭璋先生说:“近年南京发现李昪陵,有玉哀册,保大之‘大’字分明作‘太’,或保持太平之意,与《钓矶立谈》止戈云云亦合。”唐先生所指陵墓,即南京祖堂山南唐二陵,系李昪、李璟葬处,分别发现于1950年、1951年。2010年秋,笔者曾往探访,当时仍在修葺,未开放,然因游客罕至,不设防阻,我意外深入内部随意察看,且得与技术人员有所攀谈。
但李璟恪守父亲旧策,时间不长:“三四年间,皆以为守文之良主。会元老去位,新进后生用事,争以事业自许,以谓荡定天下可以指日而就。上意荧惑,移于多口,由是构怨连祸,蹙国之势遂如削肌……未及十年,国用耗半。”李璟943年登基,殂于961年,在位凡十九年。其间,南唐维持烈祖原态大概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时间,之后便开始不安分、生事。攻楚伐闽,甚至结怨北周、援其叛将,虽然将福建西部收入版图,但“境内虚耗”“国势遂弱”,而李昪谨慎治国留下的家业,则挥霍殆尽。确言之,南唐走上亡国之路,正自李璟始,只是亡国之君的滋味却由李煜去品尝而已。
至其末年,北周大举南伐,周世宗柴荣二度亲征,南唐均大败,州县连陷连降。到了958年,柴荣又次扬州、耀兵江口,李璟终于上表请为附庸,自去帝号,易称国主,奉北周正朔、弃交泰年号改称显德五年,凡帝者仪制皆从贬损,甚至将己名由“璟”改“景”,以避郭威高祖之讳。至此,南唐已呈枯坐等死之状。
又二年,赵匡胤篡周,宋朝诞生,英主临世,南唐迎来倒计时。李璟情知不妙,翌岁执意迁都洪州(今南昌),避其锋锐。迁都不足两个月,“南都迫隘,群下皆思归。国主亦悔迁。北望金陵,郁郁不乐。”于是复议还金陵,未及行,寝疾,连饭都吃不下,勉强靠啜吸蔗汁补充养分,是年六月死于洪州,年止四十六岁。
他的死,纯属忧虑所致,但所有局面,皆其自铸自招。他内心也是悔惭交加,自觉无颜回金陵见先帝,遗言留葬洪州,“累土数尺为坟”,如平民般了此一生。然李煜岂忍从此遗言?迎柩还于金陵,为之营陵。又告哀于宋,为父泣请追复帝号,赵匡胤倒也通情达理,许之。这就是今人在南京能够见着李璟陵墓,且规格维持皇帝等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