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壮也来了

妙妙三岁的时候，壮壮来了。

壮壮，也是一只猫，男孩子，它的到来，颇有传奇色彩。乙未年春节，适逢二十年少见的寒冬，大年初四，接到同事的电话说，教育局二楼花坛中，一只母猫生了四只小宝宝，同事准备了御寒的棉絮和猫粮，希望我初五继续照顾这几个宝宝。感动于这份慈爱与悲悯，当晚我将晚餐剩下的、鱼汤、鱼头鱼骨打包，独自驱车回单位，送到了花坛边。母猫本能地发出了“唔——”的驱赶声音，仿佛在警告我：“别碰我的宝宝！”将鱼头、鱼骨、鱼汤放在花坛边上，我悄悄地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依然凄寒，我装了一袋妙妙的猫粮，赶回教育局值班，昨晚打包的东西全吃了，还剩余没有吃完的猫粮——悲悯有甚于我，颇为感动。看着花坛中间，假山脚下的小洞里，母猫正用身体给几只小猫取暖，心中感慨：猫母慈爱竟至于如此！突然想起中国最强的一次地震，一个母亲用其柔弱的身躯，支撑着坍塌下来数千斤重的混凝土，让不满周岁的儿子，在自己的怀抱你能够生存，直至获救！物理学家无论如何，无法解释这个母亲的身体何以支撑超过其正常支撑力数十倍的物体，唯一的解释，这是母爱焕发出的超自然的力量！非洲有一种蚊子，科学家为了研究其繁衍能力，将母蚊子放在火上烤，为了保护腹部的卵子，活着的母蚊子蜷缩着身体，用柔然的身体保护着体内的生命，母蚊子被烧焦了，被烧死了，但是，堪称奇迹的是，被保护在体内的卵子依然有生命力，遇水可以孵化！目睹眼前的母猫，自己生活都没有着落，还要养育几个孩子！母爱伟大，何止人类！

正月初八，正式上班了，机关的人越来越多。母猫因为缺乏安全感，将小猫一只一只地叼走了，只剩下一只，傍晚依然没有被叼走。同事们，继续喂养这只没有叼走的小猫；第二天，居然没有看到母猫再回来——后来才知道，小猫被人类或者其它动物抚摸以后，母猫有遗弃婴儿的生物习性，至少有些猫科动物如此。气温继续降低，小猫声嘶力竭地叫着，仿佛饥饿中啼哭的婴儿，同事们都在议论，如果猫妈妈今晚不来叼走自己的孩子，怎么办；直觉，这种气温，冻一个晚上，小生命可能从此消失，于是请办公室的同事，将小猫用一只纸盒装好，下班的时候，我将这只被遗弃的小猫带回家了。

家里从此就热闹了，豆豆对小家伙的态度，就像当初对刚来的妙妙一样，整晚围着叫个不停，只好隔离，将小猫放在一米高的窗台柜上，装在盒子里，豆豆才安静休息；而妙妙此时，却似乎以“姐姐”的身份，睡在装着新来小猫的纸盒上，守护小生命。第二天，喂牛奶的时候，家里人提议给这个小猫取个名字，侄女柳雨婷期待这个瘦弱的小家伙茁壮成长，建议取名“壮壮”，大家附议：很好！壮壮来到家里，尚未睁开眼睛——猫科动物需要十五天才能睁开眼睛。每日大家轮流喂养壮壮，也许太小，时不时生病，头一个月看医生费用达2000元左右——养一只没有睁开眼的小猫真不容易！

1910年，心理学家洛伦茨发现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鹅，会本能地跟在它第一眼看到动物后面。如果正好是自己的母亲，他将忠实跟随亲妈；如果第一眼看到的是鸭子，他会认为鸭子是母亲；如果第一眼看到的是母鸡，她会认为母鸡是自己的母亲；如果第一眼看到的是公鸡，他甚至认为公鸡就是自己的母亲。并且形成追随反应，长时间不能改变，甚至完全不可逆。壮壮，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人类，现在无法确认第一眼是看到我，抑或是家里人。总之，被誉为“高冷动物”、与人类保持距离的猫，在壮壮身上得到了颠覆，因为他对人实在太亲近了，尤其是对我——我无法知道壮壮是否认为它是我生的！

小时候的壮壮，像小时候的妙妙一样，很吵人，但是，因为是我自己捡回来的，即使晚上叫得人心烦，也只好忍耐。丢掉，不忍；养着，磨人。好在壮壮自从睁开眼睛之后，跟人颇为亲近，晚上只需喂食一次，整晚比较安静。有时候，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担心壮壮冷，就把壮壮装在外套里面，紧贴着胸口，自己看书写作，壮壮就在怀里安安静静地睡着！晚上睡觉，豆豆像当初排斥妙妙一样，也有排斥壮壮的倾向，于是只好继续将壮壮放在窗台旁边的柜子上，妙妙则会想办法撕破纸盒子，钻到壮壮身边，或相依，或相拥，像姐姐照顾弟弟，也像妈妈照顾儿子，那种亲近亲密，也够人羡慕的。

小时候的壮壮，瘦弱的身体，楚楚的神态，乌黑的双眼，惹人怜爱！渐渐长大，越来越调皮了。三个月大小的时候，尚不知轻重，常常用他的爪子，抓得我手臂都疼；偶尔，打球回来，穿着运动裤，开门的时候，豆豆是需要抱一抱的，妙妙是需要逗一逗的，壮壮可不得了，直接往身上冲，往身上爬，他哪里知道那爪子抓的不是衣服，而是我的小腿和大腿，疼痛难耐，还得忍着，舍不得将他推下去，或者扔下去。

也许，当初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吧，对我的亲昵亲近难以言状。无论你多莫忙，壮壮每天必须在我怀你撒娇，抱着小家伙，它就会用两只前爪，搂着你的脖子；搂着脖子也就算了吧，不行，还得左边脸颊亲亲，右边脸颊亲亲，额头上亲亲，亲够了，自己哧溜一声，玩自己的去了。六个月大小的时候，每当抱着壮壮，它居然懂得用它的前爪子，抚摸我，一会抚摸手，一会抚摸脸，一会抚摸颈部，一会抚摸耳朵，那曾经令我不寒而栗的爪子，也懂得轻重，不再给我留下伤痕和疼痛。偶尔，像抱婴儿一样抱着它，它居然会默默地看着我的双眼，四目相对，从不回避，从不躲避，一往情深；眼神中，充溢着信任、喜悦和幸福——也许它真的认为是我亲生的吧！

夜深人静，只有豆豆的时候，豆豆会睡在我脚旁。妙妙来了，豆豆挨着脚陪伴我，妙妙在书桌上陪伴我。壮壮来了，独处的夜晚，豆豆贴着我的脚睡着，几乎不睁开眼睛；妙妙会在书桌的曲尺形的书籍之间，用双手遮蔽着灯光，时不时睁开眼睛，看看我，然后又睡去；而壮壮，则钻在手提电脑后面的阴影处，挨着电脑憨憨地睡着，醒来的时候，跑到键盘上扑腾几爪子，帮我打一串连神仙都不懂的字符，直到我抱起它，任它亲亲脸颊和额头，再放回原处，则恬然而睡！

壮壮常常在台灯上安睡，陪伴看书的主人。前不久，我被调整岗位，知我者初心不改，一如既往道义相期！我喜欢孤独，常常说：没有了世界，我还有书籍！没有了世界，我还有围棋！如今，我还可以说：没有了世界，我还有豆豆、妙妙、壮壮相伴相依！

世界在变，豆豆依旧，妙妙依旧，壮壮依旧！

（作者：柳恩铭 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