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上心头

01

湘阴民间文艺

东湖边，美美的童趣在树荫下，娃娃们捡瓷瓦砾打水漂，小瓦片在水面上一路梭向前，溅起小小水花波纹，大家为自己创造新境高兴极了。

不久便走拢得更紧，给些谜语别个猜猜。

猜中了就大说声“对啦”！大家思量猜语与答案，露出哈哈笑的小白牙。

记得有谜：千根线，万根线，落到河里不看见。大家望望河中与上空，都说，大早就知道了，是雨！无不骄傲的样范。

这谜面先好大气势，千万根线呵！后便一个又急又大的转弯，令人突兀，给娃子们一道奇景。

有一道娃娃谜：麻屋子，红帐子，里面睡个白胖子。这谜受众特多，谜面太美啦，使人见到静美静好，就是一方仙逸。

这谜采用了借代，其麻屋子借代花生壳，红帐子借代花生皮，白胖子借代花生肉。从外到里均以美妙之具象替代。三种具象有了整一性，让娃娃们的想象世界更美丽起来。

多有情智，谜面令人遐想和思虑，如这首：

路途遥遥而不远，盘旋转转而不颠，雷声轰轰而不雨，雪花飘飘而不寒。

征旅之遇，独自之况，中有苦甜，但见一往无前孜孜不倦之势态。

这谜是表姐读中技学校放假回乡给我猜的，我刚读初中，猜了好久没猜中。

表姐告知谜底是磨子，我才被谜面征途不屈坚韌前行的激扬而转向作坊劳动工具运行状态的实况思考。

谜中“不”字，可看作不觉得之意，重重困难不以为然，不怕路远崎岖天寒地冻，而谜底一出得知“不”之意乃实然也。

这“不”字真是谜语中“谜”字，却有些逗玩，从而促人向灵活与智慧前行。

谜字由言与迷组成，令人迷茫的言辞，应答者当拨开云雾见太阳，探究出谜底真蒂。创作谜语者当非凡之辈，要有众人信服的出题之妙，能耳听口传，于人群中振振有声，有的诗意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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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弟少时在长沙读书，回县时玩聚给大伙谜语，很是诗词况味的有：年少时绿影婆娑，出嫁后青少黄多，经过多少折磨，历尽多少风波，莫提起，提起泪洒江河。

这谜语似一女子苦诉，很是凄婉，怨曲一首。而此却要打一物，不摆脱哀思之迷忧休得此琅琅词曲之要。

原来如泣如诉的词曲谜底是船上撑篙。

它本是青竹，伐来作篙撑划舟船，经风雨，斩波浪，时时被折腾得弯弯曲曲，汗雨全身。那句“莫提起，提起泪洒江河”，十分深沉，是船撑篙从水中提上写实，又合谜面女主人悲情倾诉。

撑篙从河湖中抽提上来，水滴纷纷落洒下来，饱经折腾的女子不忍往事重提，泪飞如雨。谜面与谜底，两者之间似有关联，又无干系，使人脑海里在审美还在算题。

猜谜是复杂的脑力活动，汉语中一词多义者不少，一语双关常见，言此而意彼者层出不穷，增添了猜谜的难度。若一旦谜底被自己道中，如获至宝，其兴奋之点高亢，自许力腾升，添加了人生前行路上动力。

谜语还可说是老醸当新酒。记得读初中时一位同学在外婆家猜中了一个字谜子，高兴得忙把这谜语考班上伙计。并说，打一繁体字，是一位老先生出的，他不到五分钟就猜中了，洋洋得意之态久久。

其谜曰: 一点一横长，一撇到浏阳，十字对十字，日光对月光。他刚道完，就有两三者忙说早两三年就猜过了！

真可见一些谜语的普及率与传递力。这谜语打一字是庙字，繁体写作廟。开头两句成广字是众所周知，后两句添难了，十字对十字要隔开些写十字，而日光对月光的说法比上句有异，其实在说日字对月字。

还增点难度，是不直着对了，而是横着写了。谜语告诉你这字怎么写来。字划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直到横，从各自为阵到相互交接，从零细到整合。

有一打一繁体字谜还记得，是我与高中同窗去看望小学老师时，老师给我们猜猜。其谜语: 提笔就把二月謄，五行之中它为先，腰中挂把七星剑，汉世江山四百年。大家一时无语，脑海却在翻腾。

左猜右猜均不是，还是老师道出来。他说这是个刘字，手指在书桌上写下繁体字劉。告诉我们，二月即卯，金为五行之首。卯金二者合整尾首两笔，而七星剑意指立刀旁，第四句则曰刘氏汉朝岁月，其一汉字当联想刘邦，有帮助猜谜底的暗示。

这谜连带起曾经岁月的常识，使人运用已知推测未知，打造一个新境界与别样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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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的过程有难度，一旦猜中又只觉原来如此这般，若人家给以答案，有恍惚大悟之感，心想，若下次有类似猜法之谜定会估中的。

它还是一方精神佳园。

记得知青下放西乡时，队上有佃伢子给谜我们猜: 黄鼠狼尾巴长，日翻颈头晚乘凉。我们假装想了一阵，都说不知道啊，要他告诉我们。

细伢子笑着说: 这还不晓得，是水端子啊！我们说:真是打水的长把竹简端子哦。一起高兴笑了。心想自己孩童时在阶础上地坪里与小伙伴估那些如儿歌般的谜语。

农耕之余担堤之歇，社员们坐在田塍上土坑边，闲话起来，不时也猜起谜语。陈爹有一则谜语却不是歌谣诗词形式，而是一句方言，而且要猜三个字，那谜语念了四五遍也难以使大家听清白，大垸子土音更叫人有点迷糊。

后来才听清：妓女望见金哥哥。听清了大家笑了，马上猜。但是我们没猜上。

后来陈爹告诉我们，才知它还用了同音字，每一字就是谜底字的笔画结构。其谜底是：要现钱。

拆字又合字，乡声加近似音，谜面与谜底有一定意义的内在关联。

谜语调动了人们多方思维与情愫。我给他们一道谜子，是娭毑曾经说的：左看三十一，右看一十三，两边合起看，三百二十三。

大家也没猜着。我告诉答案，是个“非”字。都说这个“二”字直起写了啊，是老记账的数字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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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语还应是众妙之门。口传身授是包括谜语在内的民间文学久远的传承方式，渐渐地也有了纸写笔载。

记得八十年代初期县文化馆在大成殿举办元宵灯谜晚会，谜语写在各色纸条上，谜语有三百多条，目不暇接，人们定下心来，站在几纸谜下思量着，猜不着便移动步履，专注另首，若以为猜中便立马记下谜语编号写上答案，快快交上领奖台去。

若中了如获至宝，若没中又去谜语林中探究。殿堂内人挤挤，均不作大声，都进入思想的海洋。

有同行对数字构成的谜很感兴趣，且轻车熟路的。如谜语:3 x 5 3 x 5 3 x 5……打一成语，他很快猜出：三五成群。对2 4 6 8 10 12 14……猜为无独有偶。8分之7猜为七上八下。将洋码字与中华成语联成新式谜体，另辟蹊径，是拓展思路的创举。

有一谜语我也猜出了，高兴得直说了出来。那谜是数字为主体：左边一千不足，右边一万有余。我将千字减一横，万字加一点，就成了一个“仿”字。成功的感觉无法形容，真还不记得去拿小铅笔奖励。

按固定思维不便猜谜，往往来些“小聪明”会变成“大智慧”，结出硕果来。一次谜语晚会上，有谜: 9999。打一成语。晚会差不多结束谜语也所剩无几，终于有人将它猜中。

他说：9999+1=10000，因它差1才9999，所以谜底是“万无一失”。它不能从本义上去解这成语，只能一“事”一议，取字面上的形而上。真是智者之为迥异于人呵。

有的谜底其实就近在眼前，那次大成殿灯谜晚会上有谜:凿山洞（打一人名）。也直到人将散尽时才有后来人道破：孔丘。他说：用文言解释，孔字做动词乃打孔洞也，丘者山丘也。孔丘就是打凿山洞文言形式。孔丘乃孔子大名，就是眼前大成殿供奉的圣人。

有学者槐哥曾给我讲了个故事，他说：左宗棠是世界近千年来四十位智慧人物之一，很会估谜子，而且会猜哑谜。

有传说，左公回故里，行船东湖，岸边家乡人齐欢迎，有白胡老头带头作手势，叫大家张开五指，高举起手来，并且摇摆着。只见左公耸了耸肩膀，手臂伸向东岸文星塔。

白胡子老头大笑，高声说左公好对联，答好了我的哑谜。原来白胡子见左公已高龄劝其莫再劳顿了，便用手势表示:众手摇摇 五指三长两短。中有叹息世间不平事难以如愿平整。

而左公回答：宝塔耸耸 七层四面八方。意即要站高看远不断向上，志在环宇，大有作为。左公公对出哑谜下联，身手不凡，获得乡人更热烈的欢声。

家乡人有老说法，将估谜子讲成估妹子，可见谜子的灵泛生动丰富多彩，要探究出其真实的内在世界，得多些思考。

猜谜子是寻快乐，是自我肯定与激励，敢于走向更开阔的未知世界。大家一起猜猜谜，启动更多潜力。

一束仁智之光，便是人间一盏闪亮航灯。

作者简介

何文俊，湘阴一中语文高级教师（退休），岳阳市作协会员，湘阴县民间文艺研究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