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学校的路

通往学校的路

　　乡村的九月，天空纯净得像一片巨大的幕布，几块火烧云一点一点地向西边移动。放学时间快到了，鲁奶奶走在那条坑洼不平的乡村小路上，每每走到那排柳树下，她不由地停下脚步，才想起孙子顺娃已转到外地的城市上学去了。

　　八年前，儿子大黄将田地租给别人种，把才出生一岁多的顺娃丢给鲁奶奶照看，自己带着媳妇小菊去东莞打工了。大黄说，等打工挣到了钱，他就回来盖一座楼房，买一台大彩电，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儿子儿媳在外撸起袖子使足劲一门心思挣钱，鲁奶奶在家细心地照顾孙子，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顺娃能走路会说话了，每次在电话里听到儿子脆生生地喊爸、妈时，大黄和小菊觉得无比的幸福。快过年的时候，鲁奶奶故意让顺娃问儿子儿媳什么时候回来。两人说过年工厂缺人手，回不来。实际上，春运时期的车票比平时贵，还有回去走亲戚也是一笔大的开支，他们怕花钱，就干脆拖着不回去。两人给回老家过年的保安顶班，过年的物资和年夜饭工厂全安排好的，不仅不花钱，还能多一笔收入。

　　顺娃上幼儿园了，从小班到中班再到大班，又快三年过去了。大黄和小菊的银行卡里的数字渐渐多起来，跟他们夫妻同一时间段进厂的几对夫妻，已提前一步把小孩从老家接来这边读书了。东莞实行积分入学，只要够条件，到政府相关职能部门申请，顺娃到这边读书是不用交学费的。可即使不交学费，其他开支也不少。孩子来了，总不能像现在一样在厂里吃厂里住吧，得租房子，得自己生火做饭，得接送。

　　想了好久，大黄也下不了把顺娃接过来的决心。有天夜里，大黄被小菊的哭喊声吵醒。大黄坐起来一把按亮电灯，小菊伤心地流着泪说，要不，我们也把顺娃接过来读书吧!毕竟东莞是大城市，教育质量肯定比老家好。大黄想了想，说好吧。

　　递交了积分入学申请材料，租好了房子，按照计划，大黄又请了几天假，回去接顺娃。回一趟家，大黄粗略估算了一下，要损失几千块，可跟顺娃以后的前程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黄下了火车，转了两次大巴，到家已是傍晚。

　　吃晚饭的时候，大黄把这次回家的目的当着顺娃的面讲了出来。顺娃的态度很坚决，奶奶去他就去。大黄没办法，只好打电话跟小菊商量，小菊说，那就连妈一块接过来。

　　天微微亮的清晨，锁了大门，鲁奶奶牵着顺娃的手，跟随大黄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村庄，坐上大巴，然后再换乘通往大城市东莞的火车……

　　大黄和小菊忙着上班，接送顺娃上学的任务自然落到了鲁奶奶身上，城里车多人多，路的样貌都差不多，头几次，鲁奶奶认不清去学校和回家的路，还是顺娃记性好，领着她找到学校和家的。后来，次数多了，鲁奶奶就熟悉了。

　　不过，鲁奶奶不习惯城里的生活，不到半年瘦了十来斤，大黄知道她是想家了，让小菊把她送回去。

　　鲁奶奶走了以后，顺娃才知道的。他懂事了，给奶奶打电话时，他说城里就是比农村好，他要努力学习，将来也留在城里。放下电话，鲁奶奶一声叹息，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