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关山月林墉陈衍宁合作“毛主席重上井冈山”
林墉平时喜欢带个小本子,想到什么,随时记下,尤其在车船、開会、睡前、无聊、心痒時,想到就写,不觉写下十数万字,这十数万字,记录的是他见过的中国艺术界的各种人物,音容、笑貌、故事、趣事、逸事。并汇编成册,曰“大珠小珠”。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已物是人是,物是人非。想想,拿出来微一微也好,想同辈们回忆,怀旧,笑笑,同辈后辈共笑笑。
苏华2020年大暑
林墉:大珠小珠
(七)
郑南,诗人,颀硕壮实,面黑。擅歌词,词多华丽,富民歌风。
郑江萍,昔年游击东江,尔后弃戎从文,有《刘黑仔》问世。善饮,以酒代茶,不求洋货色,惟双蒸米酒可也。
苏华擅书法外,善木器手艺。余家大床、书柜皆其手做,锯、创、钉、凿、漆备,惟不谙规格尺寸,即频频往红书街口家具店反复丈量观摩,店员不耐其烦,多有白眼。
1980年夏,某墨汁厂来人嘱余试墨,余外出,苏华迎之,来人谈话之间忽兴叹不止,谓令林墉居四楼,日日登梯,真难为矣。苏华答以亦可以。忽又问苏华:“令尊大人身体康否?”宜多保重云云。苏华暗忖,父乃邮局职工,来人何以相识尔?即答曰:“双亲均不住此处,身体亦佳。”来人作揖曰:“麻烦将墨汁带与令尊,并恳望提意见。”苏华曰:“家父不用墨汁,只识卖邮票。”来人大讶:“秦咢生老先生嘱送墨汁与林墉试用,何以令尊卖邮票?林墉非尔令尊欤?”苏华莞尔曰:“非余令尊,余丈夫也。”
吴南生曾悉心收藏茶壶,由小及大,由今达古,由远而近,林林总总不下百数,故额其室为“百壶斋”。惜毁于“文革”,荡然无存。
黄永玉为家乡之布伞推销于北京饭店内,并亲绘广告,题辞介绍,销路颇好。此亲笔广告为一日本女明星看中,非买不可,遂以数千美元成交。
黄永玉为家乡米酒设计装潢,且画且书,酒名湘泉,味烈而香,瓶口用红布封加山茅草扎,瓶身为粗陶制,富土著风味。
吴冠中画中之线,除用笔勾勒外,尚有用墨汁瓶倒滴而成之怪线。又多甩笔成势,亦一创举。
吴冠中人老画新,不倚老卖老,为画坛弄潮儿。曾应邀参加1985年深圳美术节,每会必言,言之成理,闭幕前夕,哑然失声,自言禁声,旋又开口,众鼓掌不息。
周思聪参加1985年深圳美术节,其开幕式发言,仅“开心”二字,即坐下,众大鼓掌。此乃余亲历之最短最佳发言。
国画家王子武为人质朴,讷于言而寡交游,居深圳年余,未知罗湖桥为何状。
国画家石虎彪勇豪言,穿对襟黑纱唐装赴1985年深圳美术节,仿如武者,颇具儒人武相之慨。
张绍城,岭南“四大天王”之一,好造型,多思谋。天然鬈发,见者多误为海外赤子。青年即有著述《论人物画法》,内中图例生动精美,文中论点,亦新颖中肯。如论及帽子,言女子宜扁平贴后脑,男子宜低扣前额等。论及五官,言眼宁大勿小,鼻宁小勿大,人中宁短勿长,嘴宁小勿大······末句以“这就是美!”作结。余所见乃油印本,流传颇广。
国画家招炽挺亦“四大天王”之一,文弱儒雅,谦恭和善。得家传,善花卉,精人物。画风秀美清新。
红线女、李丹红、黄少梅、谭佩仪先后在穗开演唱会,会刊皆委托苏华设计,苏华本不精此道,缘于《羊城晚报》女记者吴其琅拉线,见义勇为,勉其力耳。
粤剧新秀倪惠英喜胡姬花。又于阳台多种花,葱茏可人。
黄施民政余擅词令,词风华丽清新。多咏新事,无说教痕。
作家苏晨日能千言,右手病,即以左手为之。如今左右手皆能文,真左右自如也。
苏烈,杂文家,行文简赅辛辣。爱京剧,喜饮酒。入粤数十年而不谙粤语。行文多署“老烈”。自印名片,衔曰:“辽西老兵、岭南客子、粤北学士、东山闲人”。粤北学士也者,因文革”时曾囚于粤北山区五年故也。
苏华曾于一夜之间为余剪缝裤子三条,真神速矣。及穿,其一奈何宽大出奇,细审哑然,盖车缝之际,错把裁片横拼,车之亦顺,感觉良好。余告之,苏华笑谓,按常规此布能为两裤而已,此一条乃精心经营得之,今成宽大状,亦无所谓,且用橡皮筋束束即得。
苏华忙于公务,上班匆匆,下班忙忙。忽一日谓余:“家中扫帚真耐用,三年不凋!”余喏喏。经吾手已易帚三把,此堪用之物乃第三把矣。
画家汤集祥客鼎湖旅舍,与余邻床,深夜轰然,急起视,其床板整块坠下着地,而睡姿完好不改。盖汤集祥四十后发胖,体重超常,床柱不支使然。
画家刘仁毅,自学成才,凡艺事,无不能,能诗能文,能论能评,能歌能曲,能琴能笛,能塑能画。电影《卖花姑娘》一出,为其歌曲感动,即于电影院记谱归,自揣填词,琅琅上口。炎夏阁楼难耐,即作曲消热,坐班莫能画作,则伏案写小说。广州流行歌曲填词大赛,无意中口占成词投寄,竟得奖。为人幽默滑稽,时有妙句出,令人笑泪。孝慈母,爱妻儿,富人情味。于世俗场合,则寡言淡泊,无跃跃状。
画家麦国雄,卅后耳重听。画多小帧淡墨,一树一石,一舟一水,惜墨如金,近乎一滴黑墨成全画。色亦纯净,格调高雅。平时不多言语,若言语则不儿戏,皆率真之言。性爱洁,夏日多冲凉数次。不吃酱油,言酱油制成过程不卫生。出差睡床,多偏内里,言此处不为人睡过,且将被子翻转,亦求洁耳。凡众人行,多遂他人意,温良谦善之至。
画家尚涛,京中人也。不吃鱼,能画鱼。语轻慢,画重拙。凡语凡画,皆慢工出,愈慢愈佳。作写意画,皆双勾稿,一晕一点,全由稿定,绝无违章之嫌。人多写意时,彼双勾重彩,人多画人物时,彼画花鸟,人多画花鸟时,彼攻书法。但求清静,不与人争。
关则驹,油画家。少年老成,未入院校,画风已定,细腻写实。凡着笔,如着火,情如风,思如电。以浪漫之气质而成写实之画风,亦奇事。
赵瑞椿,以版画名世,而速写愈精妙,以毛笔钢笔勾,结构具而动势现,真狠准之杰制。看人论世,多有尖刻之评说。画境优美,色调文雅,造型简练。本温州人氏,而长客南粤,有江南才子气。
女画家廖慧兰,心血来潮之际,改名廖哲,虽有深刻意,而熟人却未能身名合一。四十后,即回归原名。就读广州美术学院时,以歌名噪校园,富效果者莫如客家山歌,虽四句而声振四座,令专行瞠目结舌。在学专攻版画,四十后改作雕塑,有《黄遵宪像》立于梅县。为人豪爽,富大姐心肠,强为人前,诲为人后,凡热心处不求有回报。
邝萍,珠江电影制片厂女演员。高额俊目,能作邓肯式表演。凡音乐起处,即兴起舞,喜怒哀乐以形体出,时有出人意表之舞姿,画家多惊叹。艺术之真境,诚如斯。
80年代,石湾陶瓷新人涌出,梅文鼎、刘藕生、曾力、曾鹏之作品令人瞩目,风格各异:梅文鼎清峻,曾力浑厚,曾鹏风趣,刘藕生则以大写意手法作人物,发扬石湾陶艺潜藏活力。
高植谦,后起之秀,居石岐而发奋,花鸟多有奇制,出人意料之外,尤工扇面,穷极精妙,书学木简,另辟蹊径。文论流畅,卓然有傲骨。
陈永锵,生活多波折,艺途多坎坷。蛰居西樵山中十多年。以田园为天地,山林为友朋,泉鸣当助唱,鸡啼作时钟。画风求变,以写生法为之,果大长进,盖花鸟画家多师粉本成法,不看真物,不涉真情,乃无可匹比。
陈子毅,以红棉喜鹊名世。防老有术,驻颜有法,年近古稀,翩翩好身段。常年嗜酒,惟洋白兰地为上。尝言,白兰地为葡萄之精华,当可延年益寿,滋润容颜。其饮酒法,绝不暴饮、快饮,多慢饮。即常人谓斟酒是也。
诗人韦丘,掌家中柴米油盐酱醋茶。与物价有缘,日日亲近之,知悉甚详。以诗人之心而知市价,古今无多。
乙卯春,鸥洋眼疾,至附近医院诊治归,进门见女儿恚怒,鸥洋笑慰之。讵料女指其鞋怨艾不已。鸥洋低首审视,愧不能言。盖鸥洋一足穿已鞋,一足穿女儿鞋,遂使女不能穿鞋出门。专一于艺,诚如是。
1986年秋月,国际社交舞大赛于白天鹅宾馆红桃厅举行。霍英东先生为赞助人。大赛前,主持人请霍英东下舞池,霍邀夫人由慢三、快四,跳至探戈、狐步。偌大舞池,惟双人成舞,富表演意味。
(未完待续)
画家林墉妙语连珠的散文集
林墉日本人物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