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又有英歌舞

□黄楚熊

“咚咚锵，喳喳空，咚咚锵，喳喳空……”

2015年春节，我们一家三口从深圳返乡，住在324国道白马路口的酒店里。大年初二，正吃着早餐时，忽地听到一阵熟悉的锣鼓声。“英歌舞？”已经二十多岁的儿子兴奋地说。“是英歌舞。”我说。我们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餐，赶忙起身循着锣鼓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我的老家普宁市西社西南村，地处大南山北麓，国道G324线广汕路南，距离流沙不到五公里，普宁高铁站到村里仅一步之遥。

我于1979年去外地读书，毕业后到深圳工作。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逢年过节回到村里，发现我从幼看着听着的英歌舞消失了，村里毫无节日气氛。原来，村里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村民们各显神通搞经济。有自家制作服装当老板；有到潮阳海门、陆丰甲子走私手表、服装布匹；有远奔贵州、湖南买白银来贩卖；有到广州、深圳进厂打工等。

村里的英歌舞，从我记事起就在脑海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我喜欢英歌舞的粗犷豪放，每当看到演出时，我心潮澎湃。后来村里没有了英歌舞，我怅然若失。记得我曾问过村里的长辈，他说：“以后还会搞起来的。”后来听说泥沟、大南山这些英歌舞的传统强村，正月初二都在流沙广场表演，于是我带着年幼的儿子一起前去观看。他骑在我的肩膀上，看到精彩处，兴奋得又蹦又拍，不停叫着：“好呀，好呀！”其实，那时儿子也不懂什么英歌舞，更不懂其内涵。只不过他对表演者独特的油彩脸谱和五颜六色的装束打扮好奇罢了，同时他也被威武雄壮的锣鼓声、击槌声、舞步声、唱和声所震撼。

“我们村里怎么没有英歌舞？”看完表演后，余兴未消的儿子好奇地问我。“以前村里是有英歌舞的，以后也会有的。”我把村里英歌舞的前世今生详细讲解。以后回村里过春节，大年初二到流沙广场看英歌舞表演，成为我们固定的活动。儿子上初中看了小说《水浒传》后，知道英歌舞演绎的是梁山泊英雄攻打大名府的故事，从此他对英歌舞的内涵有了自己的见解。那段时间，英歌舞是我们父子常谈的话题，村里又有英歌舞，也是我们的心愿。但一年年过去了，儿子从骑在我肩膀上第一次看英歌舞表演到大学毕业，村里还是没有英歌舞。

2005年2月，李敬泽等几位北京作家，在揭阳参加电视专题片《庄世平》首映式后，坐着我的车前往普宁，路上，李敬泽看着车窗外一排排下山虎说：“当地作者应该多写这些富有特色的民居。”我说：“我们这里的英歌舞也是很有特色的。”

但是，村里什么时候再有英歌舞呢？在村里，我曾多次向英歌舞爱好者打探过，他们无奈地说：“后生仔都忙着赚钱，搞不起来啊！”难道在村里流传了几百年的英歌舞，要在我们这一代销声匿迹？难道改革开放，大家腰包鼓了，生活好了，却要让文化奇葩丢了？

这次回来过春节，感觉村里的春天来得早。放眼望去，到处生机盎然，从大南山吹拂过来的晨风如丝绸般抚摸着我的肌肤，舒服极了。我们一家快步走到酒店南门口，看到324国道对面的西社警务室门口那片空地上，聚集着几十个小伙子，正在演绎英歌舞。“咚咚锵，喳喳空，咚咚锵，喳喳空……”“老爸，你看那旗上写着什么？”眼尖的儿子故意卖了个关子。我抬头一望，表演队伍中竖着一面约三米高的色彩缤纷的号旗，号旗上用黄线绣着“西社西南英歌舞”。

“村里又有英歌舞啦！”感慨万千的我话音未落，儿子已朝村里的英歌舞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