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姓

□梁柏文

冯公公听说冯总回乡，便约上几位族老登门拜访，却见冯总心情忧郁，好像遇到什么烦心事。

冯公公想起早些时候的传闻，就开门见山问：“听闻你想改姓，是否有这事？”冯总尽管有心理准备，心里还是惊了一下，然后故作平静又沉默不语。冯公公说，看来确有此事啰……

“你好好想想吧。不要轻易决定。”冯公公说完便率众人告辞。

冯总瘫坐在沙发上，70年前的事又历历在目……

那年，冯总年仅七岁，爷爷奶奶去世，父亲又病故。

那天，凄风楚雨，母亲拉着他的手抹着泪，跟一个陌生男人来到冯村。他的名字虽还叫满谷，但已随继父改姓冯……后来，在两间破烂泥砖屋里，又多了几个弟妹。满谷好不容易读完中学，外出谋生。他靠捡破烂起家，经过几十年打拼，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大公司。

几年前，生父所在的马村派人到省城找到冯总，“如今发达了，不要忘记你是马家后人呀”，劝冯总认祖归宗重改姓马。冯总想，自己本来就是马家人，恢复姓马也在情理之中，况且，母亲临终前也曾有此嘱咐。但名字叫了几十年，一下子改过来有点尴尬，也有点不习惯，况且冯村人，还有自己同母异父的几个弟妹又会怎样想怎样看呢？想到这，冯总打算先放一放。

后来，马村修路建桥办学冯总都慷慨捐助。

前些日子，马村又来人说，冯总捐款修建的祠堂快要落成，他的姓名要刻碑……请他尽快改回马姓。

他还没来得及答复，今天一大早，冯公公等族老也来找冯总了。他们转达了村人意见，请冯总不要改姓。“当初你母亲带着你来到这里，我们当家人对待，你是在冯家这块风水宝地发达的呀……”冯公公抽着水烟动之以情，“当然，如今打出一片天地，是你自己努力奋斗的结果。”冯总听着很感动，竟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正因为这样，自己对冯村人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尽力回报呀。这些年，他为冯村的公益事业少说也捐资三百万元了。

“冯总，改或者不改，你要表个态。”冯公公追问，“子孙随冯姓都七十年了，怎能说改就改呢！”

冯总很为难。

“都这个时候了，该做个选择了。”冯公公吐出一口浓烟，既威吓又劝告，“如果改姓，就等同自动在冯姓族谱除名，以后宗祠及祭祖的一切活动就不需要你参与……况且，改姓未必就是好事，不要忘记当年马家的悲惨教训呀……”

冯公公等人前脚刚走，马村人后脚又到。马公公催冯总尽快改姓，说祠堂石碑已刻上马满谷大名。马公公说，“你虽然随母离乡改姓，可我们一直当你是亲人。当年，我们要你母亲留下你，我们村人凑米养你，可你母亲不同意，想到无父无母也怪可怜的，才依你母亲……”冯总从他们口中得知，祖屋宅基地一直为自己留着，等他回家建屋……

冯总这次回来本想做个了断，趁有生之年与子孙一起改归姓马，没想到做个决定竟如此艰难。他决定先返回省城，改姓的事推后再说。

冯公公他们前来送行。这时，冯总接到公司财务总监的电话，说一笔巨额货款未按时到账，银行催还贷款，公司账上余额不足……

冯公公看到冯总听完电话有些焦急不安，就问遇到什么事。冯总摇摇头，无奈地说资金链断了。

“别急，我们一齐想办法。”冯公公吩咐同来的长者马上挨家动员筹钱。

“不要劳烦乡亲了！”冯总摆摆手，“杯水车薪呀。”

“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冯公公说完，转身匆匆离去。

冯总知道，没有大笔资金注入，一切都是徒劳。他联系几位商界朋友，结果也被婉拒。正在彷徨中，公司财务总监突然告知，冯村汇来筹款30万元……这是冯总万万没有想到的，虽然不多，但心里还是为之一振。他想，要是马村也能筹到一部分钱，那就能够暂解燃眉之急了。他犹豫再三，拨通了马公公的电话。

马公公说，这事要征求乡亲们的意见才行。之后，冯总再没收到马公公的回音。

在冯总陷入绝望之际，巨额货款到账了！偿还贷款，补发工资……

当一切又恢复正常时，冯总对是否改姓有了明确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