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流 沙
这个小山村,在中国地图上是找不到点的,也许杭州地图上会标注上它的名字。从杭州出发,要走高速、再走国道、省道还有乡道,车子不知在山里盘旋了多少回,那个叫“窈口”的村子还在山的深处。
等你到了,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人非常奇怪,我们开上车了,银行里有存款了,住上高楼大厦了,以为什么都拥有了,却发现自己拥有不了明媚的阳光、清鲜的空气、干净的水源、悠闲的生活……而“窈口”,这一切都有。这里的农民,坐享着这世上免费的,也是最珍贵的东西。
描述一个城市或者乡村,我曾经总是努力寻找余秋雨式散文的叙事方式,用一种悠长而有文化的视角去解读,希望用品评一杯红酒的方式,去评品一杯水,结果就显得造作或不真实了。
“窈口”不需描写,它就是一杯水,而且是免费的,也没有人头熙攘。它青山环抱、淙淙的壶源溪、直视无碍的石斑鱼……不像景区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它实在没这个必要。它像是一个窈窕村姑,身上有古典的诗情和古典的美丽,不过,你要发现它的美,你自己需要诗意。
“窈口”最具特色的东西,发生在夜晚。这里的农民能歌善舞,刚刚从田里上来吃罢了晚餐的妇女,就跳起集体舞。曾经有人问,他们难道是少数民族吗?
少数民族的人们,即便生活在偏僻甚至是绝途的地方,他们仍能取悦自己,歌之,舞之,代代相传,生生不息。他们对待生活和环境的态度,闪现着人性中最为积极的光彩。
这个在晚上爱跳舞、爱唱歌的“窈口”,我总是认为是它的地理位置——千回百转的通往外界的山路,客观上制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让他们在取悦自己中形成了特有的文化现象。还有人说,几十年前有一支部队驻扎在这里,文艺兵们教会了他们弹唱舞蹈。而我更相信,是因为这里相对封闭的生活空间,过滤掉了浩浩荡荡的“市场经济”的冲击,得以把“过去”保留了下来,譬如乡村建筑、民风、娱乐方式……
因此“窈口”让我遭遇了一个“哲学”问题:“过去”就是“现在”。这个“哲学”问题一次次得到了印证:万里长城、故宫、平遥古城……直至江南水乡的古建筑群,同里、周庄、西塘、乌镇、龙门……
这些没有在“城市化”进程中被破坏的古建筑群,得以成为旅游业的载体,而且给生活在喧嚣城市中的疲惫心灵提供了一方安顿之所。当年我躺在平遥古城一幢年代久远的四合院的大坑上,听着高原之风刮过,那一刻感觉既是“现在”,又是“过去”,心灵获得了从没有过的安静。
假如你去一次“窈口”这样的小山村,呼吸一下这里的空气,过几天静寂的田园生活,你也许会形成一种判断,“过去”不仅就是“现在”,而且可以成为“未来”。
城市已像地壳中喷涌出来的火热岩浆,吞没了田园,也吞没了田园上的生活,但田园是人们心灵的最后栖居。那个音乐天才贝多芬,在失聪之后,用满腔情怀谱就了一曲“F大调第六交响曲”,也称田园交响曲,这是他的精神寄托。也许只有在大自然的怀抱中,贝多芬才能得到精神的安宁。
“窈口”这样的小山村,如若还能坚持,也许,它的“过去”还可以成就“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