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广东·乡音》——洗汤记

作品选登

□黄超鹏

入冬后，天气渐冷，我带着全家人到附近的温泉度假村泡温泉。孩子还是第一次泡温泉，觉得很新奇很好玩，虽然一开始有点怕烫，不一会适应后，竟泡在温泉池里不愿意起来，嬉戏玩耍，直呼舒服。

想起年少的我曾经也像孩子们一样，在寒冷的冬天泡在温泉里不愿起来。

小时候，在我家乡隔壁镇上也有一个天然温泉。据说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发现村里河边有一片洼地，竟然冒出温度明显高于河水的天然温泉来，水质清澈，还带有一股淡淡硫磺味道——我们小孩喜欢说那是一股臭鸡蛋味。村里人便就着地势，在河边筑起几个天然的水池，像梯田一般，作为村里的公共浴室，大家都可以来洗泡温泉。后来这里又建起四面有半人高的围墙，成了小型露天浴池，就像电影中古罗马的洗浴场，池中还设有两级台阶，可坐可靠，矮墙则用来放置衣物。到如今，这温泉已滋润了好几代人。等到我上小学时，温泉镇一些有经济头脑的村民们建起了私人旅馆兼澡堂，在附近钻泉眼，铺管道输送温泉水到浴室里，花上十块、五块钱便可进去泡一个小时。按我们家乡话的叫法，这就叫“洗汤”。当时，家乡人最流行的一句话便是：“去新丰洗汤！”这句话的流行程度不亚于后来的“去唱卡拉OK”“去舞厅跳舞”“去酒吧喝酒”，都是指时髦且有趣的事。

汤，古汉语里有“热水”的意思。由此可见我们家乡方言也承载着古老的中原语言文化。在异邦日本国，亦有将温泉唤称作“汤”的说法，动画大师宫崎骏的电影《千与千寻》的故事场景就是以汤婆婆的温泉旅馆为主线。

家乡人深信温泉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矿元素，不但可以去污垢，还能治疗各种疾病，缓解疼痛。历史上，唐代诗人白居易描写美人杨贵妃泡温泉的诗句最为著名：“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温泉水滑洗凝脂一语，便道出了温泉的功效。儿时体弱的我一到寒冬时，天气干燥，脚底板便会龟裂脱皮，偶有疼痒，泡过几次温泉后，症状真的有所减弱，皮肤也变得柔滑些许，算是印证了温泉的疗效。

记得长辈们第一次带我去新开的浴室型温泉泡澡时，曾差点发生意外。那天晚上我还没吃晚餐，就着急地跟他们一起出发去泡温泉。结果泡到一半，我便头晕脑涨，有点想吐。父亲以为是我吸入过多温泉中的硫化氢导致中毒，惊慌失措。还是温泉老板有经验，一番询问过后，笑着说我是空腹泡温泉所致，马上冲来一碗白糖水让我喝下，没一会，头晕呕吐的感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经此一役，我才懂得吃得太饱或空腹泡温泉都是不合适的行为。

虽然有受惊吓，我却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阴影。一旦家里哪个大人说要去泡温泉，我仍会第一时间响应，千方百计想跟着去。如今回忆起来，那真是一段美好又甜蜜的时光。因为尽管乡下温泉池简陋且拥挤，但和亲人们一起泡完汤，再去附近吃碗热腾腾的饺子或面条做夜宵，整个冬夜都会变得温暖起来。

统筹/易芝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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