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

目标

　　我曾经不停地往返于办公室与这栋大楼之间。常常是从与学生的交谈中或是电脑前的工作中急急地冲出去，去附近的中学接好放学的孩子送到每天在这大楼边进行的游泳队训练，再匆匆赶回办公室，抓紧一天工作时里最后的两小时做事，为着能按时赶回游泳池将训练完的孩子们接回家。

　　从来没有注意到大楼壁上林立的石柱，精美壮观。也没注意到楼对面这个刻着大学标志的白色烟囱，坦然指天，与浮云相接，与苍松相映。没看到楼肩上这座横空穿越的旱桥，被挂满球果的树枝点缀，树上枯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遮住天上半轮若离若现的清月。更不会折入楼旁这条不起眼的小路，驻足俯首，细看蜜蜂在长着垂须花瓣的桃色小花上踟蹰流连。

　　一切都是有明确目标的。以最快的速度，从这个点，到达那个点。

　　今天的我没有目标。将近两个月的马不停蹄告一段落，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接下去的两个月，不管做什么都不再给自己设定强硬的期限。读眼前的小字有些累了，我拿上手机，掩上办公室门，在校园里信步走起来。走到这楼前，继续寻找过去不曾留意的风景。走下去，来到图书馆边伸向医学院的这条通道，停下来看两边十来个形状各异的灰白大理石雕像。这应该是一群在各自的世界里忙碌挣扎的人们吧？碰撞着，挤压着，有的匍匐着负重，有的相拥着前行，有的似乎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这些人的头和脸，却几乎无一例外是朝向天空的。眼睛只有一个颜色，不见眼珠，不见瞳孔，却隐约能看到向往，看到渴望，看出坚忍与不屈。也许他们都有各自的目标——是目标赋予了他们生命的意义和不懈的坚持？还是目标使他们在生命的漩涡里、茫茫的人海中不断地漂泊浮沉不得脱身？或许归根结底，我们都只不过是自身欲望的奴隶，无论这欲望是崇高的——大到改变世界，小到依照内心的美好去影响周围的人和事，还是庸常的——住得宽敞些，穿得漂亮些，吃得新鲜些，玩得刺激些。

　　蓝花楹还在盛开。原先是一大片绚丽灿烂的紫色，现在被斑斑点点的绿叶穿插，甚至有被覆盖被吞没的可能。花原本是没有目标的，恣意开放，只因为风刚好吹过，阳光刚好照到。可是爱花的人正好路过，采蜜的蜂蝶传粉的鸟儿正好飞到，今年的一波走了，明年的一波又来。花开似乎也有了目的，即便花没有，种花的人也一定是有的。

　　出来是为了放松的，走着走着又想远了。也许走走停停，在漫无目的与意义明确之间轮转变换，本来就是我们生活的真相？而花甘愿被绿叶侵袭，人甘愿被目标追逐，皆因有着对下一次花期、下一站休憩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