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朵拉(马来西亚)
从小生活在母亲的唠叨声中,她越来越不耐烦。
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总有说不完的话,而且还一再重复地说。从早上“记得吃早饭”到晚上“明天该早起”,再到无时无刻地提醒“要小心这个,要注意那个”,母亲的声音像不知疲倦的闹钟一直在她耳边响着。她既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无法让母亲闭嘴。
有一回去巴厘岛度假,临离岛那天早上,载她去机场的司机注意到她的不舍,安慰她说:“你今天离开是对的。明天清晨6点开始,岛上就没人踏出家门了,商店和餐厅都会关闭,旅游活动也暂停。”她愕然。司机继续解释:“因为明天是我们的‘禁语日’。”
被“禁语日”的理念所吸引,回家后,她决定让自己也每周有一天“禁语日”,她选择了星期天。她开始每个星期天都一声不出,不理会也不回应母亲的每一句唠叨。
母亲一开始很不习惯,但最后只能无奈地接受了她的刻意冷淡。就这样,星期天成了她最平静的日子,她甚至感到了一种解脱。
又是一个星期天,母亲像往常一样唠叨,她沉默无语。突然,在厨房忙碌的母亲大喊了一声:“哎哟!”她吓得赶紧跑进去一看,母亲正痛苦地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她很想大声喊“妈”,但当她张开嘴时,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仿佛她给自己下的禁语令,正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支配了。
她拼命地朝着母亲挥手示意,想让母亲知道她就在旁边。然后她想起应该去拿手机打求救电话时,母亲却突然费力地拉住了她,喘息着发出了声音:“别……别叫医生……我没事……你去拿我常吃的药来……我休息一下就好。”
她犹豫了一下,手中电话还没接通,她看到怀中的母亲神色已缓和下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她松了口气,挂了电话,迅速拿来母亲常吃的药丸喂她,然后静静地守在平稳睡着的母亲身边。那个夜晚,她已经破例了,不断在母亲耳边轻轻地说:“妈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第二天,她发现母亲没再像往常一样对她唠叨,变得异常安静。她起初觉得,应该是昨天的惊吓让母亲一时失语了。但好几天过去了,母亲仍然一言不发,默默地做着事,眼神里透出深深的疲惫。
终于,在一个安静的星期天,在她端来一杯热水让母亲吃药时,母亲再次开口,带着微微的哽咽对她轻声说:“你不想听我唠叨,我早就感觉到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停地嘱咐你这个,嘱咐你那个,都是因为我爱你。我怕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仍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应该如何关心你……”
她突然哽咽了,意识到自己的禁语,不仅是在逃避母亲的爱,更是在隔绝两人之间的情感连接。她一直以为母亲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原来母亲早已洞悉了一切。
“我错了,妈妈。”她抱住了母亲,再次打破了自己定下的禁语规矩,“我只是,想要一点自己的空间。”
母亲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我知道。有时候,我们只是需要彼此陪伴,没必要不停地说些什么。”
那一天过后,她再没有想起什么“禁语日”。她已经明白,沉默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倾听与对话才是最正确的沟通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