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以十五运会和残特奥会为契机，由羊城晚报、广州日报两大报业集团联合主办的广州2025年“羊城八景”评选正式启动。如今投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评选“羊城八景”的传统可以追溯到千年前的宋代，历代相沿，成为记录广州城市发展的重要文化印记，而“羊城八景”也成为广州城市文化大IP。
在广东省博物馆的藏品中，数件以“羊城八景”为题材的清代外销广绣画尤为引人注目。这些在清代开发的“文创产品”曾远销海外，不仅向西方展现了广州的人文风貌，更体现了中国传统工艺的精湛，是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见证。
近日，广东省博物馆陈列展示中心主任白芳接受羊城晚报记者专访，解读“羊城八景”广绣画中的文脉传承。
以绣代画，再现文人画意境
清代经粤海关出口的广绣绣画，在形制上多仿照中国传统书画的装裱样式，主要包括轴、卷、围屏、联屏等形制。广东省博物馆藏清代白缎地广绣“金山古寺”“白云晚望”图轴便是依据元代“羊城八景”中的其中两景绣制而成。
元代“羊城八景”分别是扶胥浴日、石门返照、粤台秋色、白云晚望、大通烟雨、蒲润帘泉、景泰僧归、灵洲鳌负。上述广绣图轴“金山古寺”上的内容实际就是“灵洲鳌负”之景。
灵洲山又名小金山，位于南海官窑附近。据记载，古代灵洲是江心洲，水道为广州西北水陆交通中心。东晋年间，这里建有普陀禅院。相传岛下有鳌鱼顶托，形成了“灵洲鳌负”的独特景致。
这两件广绣图轴颇具文人画神韵，画面上的远山云霭、重峦叠嶂、古刹院落、江水渔帆等细微之处，都通过不同的针法表现得淋漓尽致，各得其趣。绣画上方均仿墨书绣制题跋。全图以棕色、褐色、驼色、香色为主色，以深绿、浅绿、蓝色等为配色，既典雅古朴又鲜丽明快，充分体现了广绣的配色特点。
白芳介绍，广东省博物馆藏的另一套“羊城八景”清代广绣挂屏同样展现了精湛的刺绣工艺。这套酸枝木嵌螺钿挂屏共六件，分别绣制了石门返照、珠江夜月、大通烟雨、蒲涧濂泉、景泰僧归、金山古寺之景。除缺少“扶胥浴日”与“白云晚望”两景外，其余基本与元代八景相同。
白芳告诉记者，广绣有装饰绣和实用绣之分，广绣画、广绣挂屏都属于装饰绣，相比实用绣而言，绣工更为精致，讲究“以绣代画”。
“绣画其实和文人画传达的艺术风格是一致的，是以针线代笔墨再现文人画意境的艺术形式。它以文人画为稿本，又展现出刺绣的技法特色。”她介绍，清代广绣绣工们在模仿文人画风格和意趣的同时，以针法组合和色彩、光影层次展现工艺之美，其创作难度和价值都远超普通的实用绣品。
城市IP随“文创产品”扬名海外
明清时期的广绣得到迅猛发展。“羊城八景”作为广州最具代表性的城市景观体系，不仅在当地文化中占据重要地位，更通过广绣等外销艺术品走向世界。
白芳介绍，在清代广州对外贸易的繁荣时期，西方人对中国传统文化和市井生活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们尤其热衷于收藏能够反映广州当地生活场景和城市风貌的艺术品。这一时期，外销画和刺绣等工艺品成为深受西方人追捧的贸易商品。”
伴随海上丝绸之路航线的不断扩展，海外市场需求的日益增加，广州刺绣行业形成了规模化、市场化的生产体系。
乾隆时期，广州成立了职业化的刺绣行会组织——“锦绣行”。由于广绣主要面向市场，强调效率和市场需求，形成了绣工多为男性的独特现象。从现存于荔湾区锦纶会馆内的碑刻上的内容，也可以看出清代广州丝织业的繁盛景象。
在技法上，广绣在原有风格的基础上吸收了西洋绘画的艺术特色和明暗透视及光线折射的原理。“中西绘画艺术结合这一特点是明清时期其他地方绣种所鲜见的。”白芳说。
而从外贸角度来看，表现各类岭南风物、城市风貌的广绣、外销画等艺术品成为清代广州走向海外的文化消费产品，充当了传播中国图像的重要媒介，成为当时欧洲刮起的“中国风”的一部分。
“羊城八景”随着这些外销品越来越被世界所认知。这些外销艺术品无疑对推广广州城市文化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也促进了中西方文化交流。
白芳还提到，“羊城八景”题材的绣品并非仅用于外销，在国内市场同样受欢迎，因此形成了内外销并重的市场格局。
云山珠水的文脉传承与时代新生
作为广州文化大IP，“羊城八景”的评选历经千年而不衰，堪称一场跨越时空的城市文化叙事接力，它的发展和演变历程折射出岭南文化的独特魅力。
白芳表示，通过对历代八景的考察可以发现，其景观构成始终围绕两大核心地理要素——珠江水域景观和白云山系景观。在她看来，历朝历代“羊城八景”中蕴含的文化脉络至今仍体现在广州的城市生活中。
“例如有外地人来到广州，我们作为东道主去接待时，会首选珠江夜游、白云山登高等活动。古代文人这种寄情山水的雅趣传承千年，天人合一的人生境界追求，至今仍在沿袭。”
她还提及，古代“羊城八景”中还蕴含着丰富的生活气息，例如明代八景中的“象山樵歌”“荔湾渔唱”等充满人间烟火、富有生活情趣的场景。
“这些景观虽然出自文人评选，却并非一味追求高雅脱俗，而是处处可见温暖动人的市井生活写照。这种雅俗共赏的特质，恰恰彰显了岭南文化务实亲民的本色，在追求精神境界的同时，始终保持着对现实生活的热忱与关怀。”白芳说。
如今，新一轮羊城八景的投票正如火如荼地展开，白芳相信，这一千年文化IP将继续发挥其纽带作用，记录城市空间形态的变迁，承载岭南人民的精神追求与审美情趣，在新的历史时期，连接广州的过去与未来。
文｜记者 周欣怡 朱绍杰
视频｜记者 何文涛 周欣怡 朱绍杰
包装｜记者 麦宇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