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干
和汪朗相识于1988年,一晃,36年过去。36年之间,我和他经常聚,聚到一起吃美食,聚到一起喝酒。
这期间聚了多少次,已经无法统计,但汪朗有一个独特的统计方法,说,我和王干至少喝过一百斤酒。一百斤酒,看起来很多,可放到时间长河里,居然,一餐也就三四两。
时间是个神奇的过滤器,把很多伟大的坚硬的不可一世的东东化整为零,时间又是一个巨大的整合器,把很多零碎的散乱的细小的东东聚沙成塔。这一百斤酒就是聚沙成的塔。
因此我的朋友圈有了一个标准,就是在一起喝过一百斤白酒的人,是朋友中的VIP。近几年加入我和汪朗美食圈的曹大元九段,今年在青岛的《人间食单》的分享会上说,汪朗和王干喝过一百斤,我和王干也要喝到一百斤,远大目标是二百斤。汪朗因为身体的原因,现在不喝了,但他设定的标准,已经在流传。
汪朗爱酒,懂酒,近来不能贪杯了,但他的酒德、酒名在京城广为流传,很多人都愿意和他喝一杯。近日汪朗的《六味集》出版了,这本书可爱有趣。
汪朗是汪曾祺先生的长子,汪曾祺以一手淡泊五彩的文字描绘精彩绚烂的美食美文。
《六味集》收录了汪朗前前后后写的一些关于饮食文化的文字,比之老头儿(汪家对汪先生的昵称)的美食文字,汪朗更多了一些知识性和历史感:比如,都以为四川菜辣,都以为辣菜源头在四川,而汪朗则发挥他知识考古学的能力,发现,“将川菜的源头上溯至春秋时的巴蜀两国,诸葛亮还是吃不上麻辣川菜,因为其时整个中国都没有辣椒,遑论巴蜀。晋人常璩在《华阳国志》里总结出蜀地菜肴的特色为‘尚滋味、好辛香’,当时的‘辛香’成员不过是花椒、茱萸、姜、芥等物,并无构成现代川菜麻辣滋味的核心成分。
直到明代中晚期,辣椒才从沿海地区传入中国,而四川以辣椒为调味品,大约已是清代乾隆之后的事情了。西南地区最早食用辣椒的文字记载,也不在四川,而在贵州一带”。窥斑见豹,全书类似的文字颇多。
汪朗的文字有汪曾祺先生的淡定和简洁,同样写美食,汪朗与父亲在取材上有些不同,最明显的是,汪曾祺的美食文字充满了乡愁,充满对家乡的深情,而汪朗出生在北京,长在北京,除了插队到山西之外,并没有离开过北京,因而他的文字里没有借食物来思乡,借食物来怀旧,他的文字的知识性更强,他的文字里的历史掌故更多,这是美食文字的另一个路径。
或者这种文字具有知识内涵,在具体美食的描写中,汪朗有时更像一个厨师,他熟悉烹调的技艺和过程,他的文字有时候更像美文写就的教材,好读又有指导性。
汪朗本身就是一个厨艺精良的美食家,而且和父亲汪曾祺相比,他不仅会做淮扬菜,还会做北京菜、山东菜和山西菜。
最后还要感谢汪朗的《六味集》对我的一本新书的促进。《六味集》出版后,编辑李建新寄我一本,并嘱我也来一本,我觉得短期编不了;但读着汪朗可爱的《六味集》,激活了我的编写热情,我依样画瓢,编了一本《游食记》,连题目也是套过来的。
不过,李建新说,可以换个更灵动的名字,比如《把风情洒向餐桌》,我说《寻找他乡美人痣》,美食如美人痣,人见人爱,他乡的美食不仅有六味,关键在远方,远方和美食,都是梦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