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下午,一场以“一字之差:汉语诗的深度读法”为主题的分享会为羊城暖冬注入诗意。
2024花地文学榜年度诗歌得主欧阳江河携诗歌集《宿墨与量子男孩》做客广州真光中学,与师生们读诗、读浪漫。
“诗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我们每深读一遍诗,就赋予诗歌一次生命。”分享期间,欧阳江河用粉笔在黑板缓缓写下“读活”“发生”两个词。教室里不时传来纸张翻动与笔尖触碰纸张的沙沙声,学子们低头专注地记笔记。
抵达诗歌“活生生”的现场
“我们坐在这温暖的花城里,在文学的七层楼高处,一起探讨诗歌的‘一字之差’。”欧阳江河从日常生活开始讲起,每天清晨写诗、背诗已成为他数十年不变的习惯。
“背诗要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在他看来,不论是古典诗还是现代诗,逐字逐句的文本细读能够帮助读者代入作者所处的时代与情感,是让诗歌“活起来”的关键所在。
他以唐代诗人贾岛《题李凝幽居》中“僧敲月下门”一句为例:“月色里,走来了一位夜行的僧人,他是推门还是敲门呢?”欧阳江河以声音美学的视角“一窥”诗中意境——
“大家联想,推门应该是‘吱’的一声,而敲门是骨头触及木门,‘咚咚’的声音经过反弹萦绕在山间。”他表示,比起“推”字,“敲”字多了一份未知屋内人状态的“悬置感”,添了几丝神秘,将文本空间与自然空间进行了声音上的区隔。
“读者也是作者,深读能让我们抵达诗歌的现场,抵达那个存在着的、活生生的现场。”他进一步解释,细读即是深读,如果我们回归作者在创作前的个体经验与生命状态,“回到诗歌写成之时”,就能发掘它超越文本、更为迷人的一面。
诗歌在万物灵氛中“降临”
“大家都知道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诗句中的‘见南山’改为‘望南山’如何?哪个字用得更妙?”欧阳江河走到教室窗边,做出举目仰视的动作。
待学子们的讨论声稍减,他表示,苏轼曾在《题渊明饮酒诗后》中写道:“因采菊而见山,境与意会,此句最有妙处。近岁俗本皆作‘望南山’,则此一篇神气都索然矣。”“见”有无意中见到、出现之意,而“望”系有心去看,且容易让人联想到位于关中要塞的终南山,更能体现作者的积极态度。苏东坡之“见南山”,塑造的是透过陶渊明所窥见的“自我”。
欧阳江河说,万物皆有灵,诗歌在自然万物的灵氛中“降临”。纵使“悠然见南山”已流传千古,但“降临”在不同时代、不同读者的身上会呈现出与众不同的一面。一字之差,孰是孰非,至今仍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中国诗人把自己投射在物质上,通过写山、写水、写月亮等景物来表达自我,表达隐藏在诗歌背后的美学文化。”他希望学子们在对诗歌字句的锤炼和深读中感受到古人泪水的降临、光的降临。
当代人写当代诗
讲座尾声,学子们踊跃举手发问,话题从“诗歌对生活的影响”到“未来的诗歌形态”,由近及远,笑声与掌声不断。
“我的诗歌写作与我的阅读、观看世界的眼光是融为一体的。诗歌让我在看待某一事物时,格外关注它活着的状态,它的可能性何在,并追问它的终极形态将走向何处。”欧阳江河说,诗歌改变了他自身存在的性质和状态。
而谈及诗歌的未来形态,他认为不论诗歌的形式、写法与审美趣味如何改变,诗意是亘古不变的。“AI是写不出诗意的,因为AI没有生命,它无法体会随着时间消逝而留下的生命、痛感和记忆。”他说。
在欧阳江河看来,诗歌的生命是流动的、随时代而新变的生命。正如他的书写并不囿于押韵的“绝对律令”,“八行诗里可以押四个韵,第一句可以和第八句押韵,也可以和第三句押韵”,他将诗歌作为一种声音现象嵌入自由创作中。若将押韵的单字进行串联,声韵则可以转化为形似箭头、瓦片等图像。
“汉语诗歌是伟大的文明遗产,它成为我们遗传基因、身份认同的一部分。我对古诗歌的音韵进行转移、拓展,从而表达我对古人写诗的致敬,同时不忘坚持我的当代性。我是一个当代人,我用当代中文来写作。”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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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记者 梁善茵 实习生 黄文禹
图、视频拍摄 | 记者 宋金峪 曾育文 实习记者 杨江 钟伟星 李旋国
视频剪辑、包装 | 记者 麦宇恒 余梓涛 实习生 李明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