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林伦伦:林墉,很潮州

来源:羊城晚报•羊城派 作者: 发表时间:2024-10-13 23:01
羊城晚报•羊城派  作者:  2024-10-13
赏读林墉的美文,很有助于我们去阅读、欣赏他的“林氏美女”图

文|林伦伦

林墉画得好,驰名大江南北、印巴南洋。我不懂国画的门道,只知道他的美女画得漂亮,而且,隐隐约约的,直观上总觉得他画的是潮州美女。

让我憋得慌的是,要把这强烈的感性写出来,总觉得无从下笔,直到管琼把《林墉谈艺录》送给我,给了我启发:可以从文学和地域文化的角度来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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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997年,林墉的《红眠床·红木》出版,我一读便爱不释手,这本散文的语言风格太“那个”了:

一是遣词造句很俏皮,很少词典里的固定词语,句式也是以短句为主,思维跳跃;

二是使用了很多潮州话语词,林墉自己也说:“我写过不少文学作品,潮州的人和事,都是用潮州方言来写的……我在潮州的民间艺术里面浸泡得很深。我很看重,对整个潮汕文化都深爱,我大量使用潮汕话,这一点我很得意,可以将潮汕文化纳入我的作品。”

三是画面感很强,一些我们看起来比较抽象的东西,到了林墉的笔下,就成为了风景和图画。

他写秋雨中的东门楼,我觉得他就是在画画儿:“从东门楼上望下来,过往的人们的伞和笠圈圈点点,是一串长句,是一串感叹,是一串回忆,这一串用方言组成的句子,踩着一地秋雨的碎银光逶迤而去,慢慢儿并也不沉重地拉着人生大幕,这秋雨的帘。”

这段佳句,令我惊叹不已,相信专业的散文家不一定写得出来,这绝对是林墉才写得出来的美文!

 2 

林墉画得好,他自己也认为跟潮州文化对他的滋养有关。他说:

“我爸爸是做抽纱设计的,从小看到他的各种设计图案,很喜欢。另外,潮州的陶瓷、木雕、音乐、美食、工夫茶、潮剧,都深深地吸引我。”又说:“在我们(与林丰俗)身上,对民间文艺的热爱,是共同的,是天生的,看我们的画,色彩都是非常热烈艳丽的。有人说没意思,我认为这是天性。”

林墉不但喜欢木雕、刺绣等与画画有关的潮州民间工艺美术,还喜欢潮州音乐。他的二胡水平颇高,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从小会拉二胡,水平是可以赚钱的(可与高胡演奏家余其伟合奏)。”

他对潮州民间音乐的认识和理解,已经非常专业了,而且带有艺术家的沉浸式感悟。他写道:“乡里闲间逢秋雨,潮州音乐的弦诗,分明就有秋意味,只就曲名来说,也就有《汉宫秋》之类在,而《寒鸦戏水》之类,也有秋意存。

我至今以为,那‘活六’的《柳青娘》,倒确确实实更有秋味,有雨味。你倘细辨那二胡、大冇、洞箫、椰胡夹在那曲流中的低诉,难免不没来由地心肠空空一腔哀。少时偷学潮乐,时时坐在边上听……每每一到这活六《柳青娘》,就低手埋头自悲伤。”

音乐与美术绝对是有关系的。林墉画作之变幻无穷的线条,节奏感明快,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顾盼之间、春风荡漾的“林氏美女”融为一曲明媚的《春之声》圆舞曲。

《林墉谈艺录》的作者管琼也与我有同感,她写道:“由于潮州音乐的底蕴深厚,林墉对旋律和乐符相当敏感,一学就会。而第一次听到印巴音乐,便如醉如痴。

在他心里,那音乐如同从远古传来的声声呼唤,古老而悲伤,让他沉醉痴迷,直到灵魂被带走。对林墉来说,音乐与画画儿是相通的,充满了神秘的力量。在林墉的画中,可以感受到音乐旋律的流动,那批早期创作的女性肖像画,被外界称为‘林氏美女’,那一双双盛满春风的眼睛,明媚而清澈,为画坛带来了久违的诗意。”

在《红眠床·红木屐》中,林墉为潮州“姿娘”专门写了一章,而且标题也很“林墉”,叫作《姿娘,潮州的》。他把修饰词放在后面,表示强调,变成了关键词。

“潮州的”,强调的就是与“外地的”不同:“(姿娘这个名字)也雅得很……这姿,怕也就是姿色姿势姿态的意思……所谓女人,大致就是姿色姿势姿态较为端好雅致的人儿的意思,倒也挺合适挺有味儿似的……对于潮州人用姿娘来称女人,却是觉得分外有韵致,而每当我想起儿时少年时见过、接触过的诸多潮州姿娘,就更分外地怅然,分明地感怀。”

赏读林墉的这些美文,很有助于我们去阅读、欣赏他的“林氏美女”图。古有“诗画同源”之说,其实,林墉如唐诗宋词般之美文,也与画相通。 

 3 

林墉的作品里,有深深的家乡情结,他说:

“人有一个永恒的故乡,从出生到七八岁,他的经历就会造成一辈子注定的感情……我十六岁离开老家潮州,临走的时候拿布包了一块土。我这辈子不管是写作还是画人物、画潮州,这是骨子里的,是血液里面的。这就是故乡的烙印。”

林墉家乡情结最深层,或曰最底层的根基,我认为是潮州方言。管琼十几年里不间断地采访林墉,可以说与林墉无所不谈。

她的体会是:“林墉在潮州出生,16岁来到广州读书工作生活,直到今天,已经整整61年。潮州话是林墉的母语,广州话是第二母语,相当纯正。但奇怪的是,他讲的普通话却带着浓浓的特有的潮州腔,而不是广州普通话。”

我曾经说过:潮汕方言是潮人的有声Logo,是潮人的精神家园。

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认为:语言是思维的工具,也是表达思想(思维过程及其结果)的工具,人活在自我的语言之中。

语言的口音带着每一个人深刻的家乡烙印,而母语方言,承载着每一个人浓得化不开的乡愁。就像林墉说的那样:尽管十六岁离开潮州,但这潮州,在我心中却一直温热地,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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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墉,1942年生于广东潮州,国画家。

1966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1978年调入广东画院任专业画家。历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东省文联副主席、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主席、广东画院副院长、广州美术学院院外教授,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广东省文联顾问、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国国家画院院务委员,广东画院艺术顾问,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一级美术师。

1978年、1981年、1983年三次出访巴基斯坦,1983年获巴基斯坦总统授予“卓越勋章”。代表作有《百万雄师过大江》《访问巴基斯坦组画》《调查归来》《八路秧歌进村来》《延安精神永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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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梁善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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