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有点想去见习。”我在电话里说。
“看你喜欢吧。”父亲还是那句简单的口头禅。
从小到大,每次我告诉他自己的想法,父亲说的永远都是那句“看你喜欢吧”。而我也因此拥有了各种“特权”。
大家都羡慕我,大事小事都能自己拿主意,可是有时候我多么希望,父亲能替我作一回决定。
高二老师通知文理分科的时候,我欢呼雀跃地自己作了选择,同学都羡慕我可以随心所欲。包括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也没有过多干涉。
每当知道大家都是各自跟父母一起深思熟虑地讨论着怎么选的时候,我的内心其实很不是滋味,在那样重要的人生岔路口,我感觉孤立无援。
后来临近截止日期,见我还没有主意,父亲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报药学吧,女孩子,到时候毕业出来去药房抓抓药,安安稳稳也可以的,但还是看你自己喜欢吧。”
又是那句恼人的“看你自己喜欢”。我又岂不知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比起这种孤立无援地去面对未知的恐惧,我更希望他能以“过来人”的身份陪我参与这道人生选择题的解析。
最终我填了父亲说的药学。
很久以后,我无意从邻居口中得知,那其实是他跑了小村中好几家比较“有文化”的人家后,最终得出的想法,可他还是希望我能选自己热爱的。他说怕自己没有文化,给我指错路。
父亲常说自己没有什么文化,是从大家嘲笑他上户口时写错我的名字开始的。母亲早早给我取好名字,可是他一急,去到那里却忘记那两个字怎么写了,他只能随意把两个会写的同音字填上了。每逢走亲戚,这出糗事就被反反复复地摆上餐桌,成为百笑不厌的经典。
而我从小就被同学说,一开始看到你的名字时,以为是男孩子。我不敢告诉他们真相。后来再年长一些,父亲几次问我要不要去把名字改正过来,我说不了。
我的名字在当时是很大众的读音,却因为父亲的这出“乌龙”成了特别的存在。我干脆跟别人说,我这名字妙啊,笔画少,考试都比别人写得快。大家觉得好笑,父亲自己也笑了。
大一入学那天晚上,有舍友挑起了为什么选这个专业的话题,我才发现他们当中,有被父母强迫的,也有的只是盲猜它好就业,而且看起来好像不难学,就选了。
虽然我渴望父亲也能给我指个方向,但我没有稀里糊涂就随了父亲给的建议。尽管那是他少有的发言。我当然也不是因为父亲只念到小学而质疑他没有文化,我是在无数次大大小小的选择中,三思而后行,像是一种本能。以至于每条路的过程和可能的后果,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每一步规划。
“你看着来就好了,爸支持你。”电话里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挂了电话。
回过头来思忖一番,我想父亲何尝不是在提醒我,要走好人生的每一步呢。
歌曲《父亲写的散文诗》里说:这是我的父亲,日记里的文字,这是他的青春,留下来的散文诗。可我的父亲没有“散文诗”,他总是自嘲没什么文化。
我突然明白,父亲不是没有文化,他是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让我沉淀下来,在不管遇到的题目如何神秘莫测、风云变幻,都能用多年累积的人生公式运筹帷幄。虽然这种方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毕竟今生,他也是第一次当父亲。
老师授予我知识,却不能替我答题,就像父亲从不替我作决定一样。我的父亲没有散文诗,他只有一个没有答案的“指南针”,交到我手里,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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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郑加奇 广东医科大学药学系2020级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易芝娜
校对 | 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