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晚上的秋风很冷，仿佛冰刀刮过我的脸。我和妈妈提着一堆行李伫立在冷风中，我看到天上划过一颗流星，妈妈说那意味着老天爷又带走了一个生命——是的，我的爷爷，他刚刚病逝了。
我和妈妈坐上了婶婶的车，赶往老家。夜色早已笼罩了天际，周围一片死一般的静寂。老家大门口那两棵桂花树迟迟没有开花，零星几个花苞缩着脑袋，仿佛不愿看到它们的主人逝去的模样。
走进卧室，我一眼便看到了爷爷——他脸上盖了一张黄纸，身体僵硬地躺在一扇门板上，头后面还枕着几块砖头。奶奶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无声地抹着眼泪，头发仿佛一夜花白，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我正想要上前去安慰一下奶奶，奶奶已抓着我的手，沙哑着声音问我：“以后你要去哪儿找你爷爷啊？”我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安慰奶奶的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甚至眼神也闪躲起来。憋了半天，我有点儿哽咽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才慢慢离开。
那一晚，我难以入眠。是啊，以后要去哪儿才能见我的爷爷呢？心里越发感觉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遗憾着自己连爷爷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思绪飘回从前，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爷爷，还是他上个月过生日的时候。他当时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我只是简单地问候了他一下，就坐到病房里柔软的沙发上玩起了手机，就连最后的告别都有些匆忙。想到这里，我的愧疚感涌上心头，眼泪模糊了视线。
以前我总觉得爷爷唠叨，但在我们这些孙子辈里，他是最疼爱我的。记得我以前最爱吃甜的，爷爷也爱吃，但他有糖尿病，我有蛀牙，奶奶总是不让爷爷买糕点给我吃。但爷爷每次遛弯儿回来，都会给我带几块萨其马、芝麻酥、甜馕等甜点，献宝似的，笑着从怀里掏出来，大部分都会给我，自己也会留一点儿……他难免又会被奶奶数落，但那却是他与我共享的美妙时光。
回想至此，泪水已经染湿了一大片枕头。
第二天，家里多了许多我不认识的亲戚，摆上了许多鞭炮，还多了一口棺材。奶奶又哭得撕心裂肺，因为爷爷的遗体要进棺了。亲人们跪在棺材前，哀泣声一片，奶奶坐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拍打着地板，大声哭喊着不要爷爷离开，后来她又在众人搀扶下要看爷爷最后一面。
许是已经偷偷哭过好多回，我有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跪倒在爷爷面前痛哭的人，心里想着，可惜爷爷看不见奶奶此时的样子了。
第三天，爷爷的棺材要出门了。一大早，明明不是寒冬，却有些冷意。一轮虚弱的残阳挂于天穹，散发出一层苍白的光辉。一种生离死别的伤感再次涌上我的心头，我看着爷爷的遗像。爷爷还在慈祥地看着我。
接着，唢呐声响，鞭炮轰鸣，烧纸钱的灰尘漫天而起，众人齐刷刷地跪下向爷爷磕头……几个大汉把棺材扛上拖拉机，随后驱车出了门。
我后来听堂姐说，爷爷走后不久，老家大门口他亲手种下的两棵桂花树便开花了。中秋节我们又回了趟老家，一树的桂花清香四溢，大家在桂花树下吃团圆饭，但桌上的甜点却没人再动了。
文 | 黄媛 湖北省黄冈市实验小学504班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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