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山水资源丰富,老家粤北客家山区的村子群山环绕,更有大小河流无数。20世纪70年代末,我还在读小学时,农村山清水秀,河中常可见五颜六色的鱼儿,成群结队地穿梭游弋,乡亲们常在河里捕鱼,拿去换些油盐酱醋和笔墨纸砚。
大人们多在河里撒网,或者用一种像门帘一样的网状渔具(客家话叫“辣帘”)拦在河中间网鱼。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最喜欢的捕鱼方式是戽(音hù)鱼,就是掏干水沟里的水再取鱼。
中午放学后回家,把书包随手一扔,叫上两三个小伙伴,大家就一起去戽鱼。拿着锄头、铁桶、畚箕和脸盆等工具,一路小跑到村子对面山脚下的河沟边或是田野上,这里有用来灌溉农田的沟渠——
戽鱼选择地点是有讲究的,首先要有活水,不易污染;其次,水流要缓慢,否则堵不住水源;最为重要的,是一定要水草丰茂,鱼虾通常会躲藏在水草里,如果沟渠里一览无遗,鱼儿很容易看到我们,就会闻风而逃;另外,最好选择有涵洞的,泥鳅、黄鳝等喜欢钻在涵洞的淤泥里。
大家七手八脚地先在上游用泥巴、水草、石头筑个小型堤坝堵住水源,再在下游找个恰当的地方筑个堤坝,防止鱼虾逃窜。然后小伙伴们用脸盆轮流戽水。
戽水有技巧,利用动作的惯性,就没那么累,效率也高。戽水过程中,必须随时观察上游堤坝有没有决堤危险,有的话就要赶紧加固,一旦决堤,就前功尽弃。
水戽干后,鱼虾就成了瓮中之鳖,这可能就是成语“涸泽而渔”的出处了吧。
它们当然不甘心束手就擒,在沟里撒泼打滚作困兽犹斗,但鱼儿离开了水,纵有十八般武艺也施展不开。运气好的话,我们一次可以戽到满满一桶鱼,有泥鳅、黄鳝、鲶鱼、黑鱼(客家话叫斑鱼、秤星公),有时还会抓到乌龟、王八。
下午如果有课,我们就当场把战利品分掉。小孩子的眼睛贼亮,分成几份都绝对公平,最后还要通过“剪刀石头布”来决定谁先挑选战利品。
如果是节假日,不用上课,我们几个就抬着战利品,风风火火走上四、五公里的山路,来到镇上,一桶鱼能卖得七八块钱;再兴高采烈地来到熟食摊档,每人吃一大碗煮烂的麻花(客家话叫“纽子”),三毛钱一碗,却能填饱肚子;然后兴冲冲地来到图书店,各取所需购买笔墨纸砚。
如果还剩下有钱,就一头扎进连环画里,直到营业员阿姨不耐烦了,才精心挑选几本大家一致认为好看的,如“打仗”“武打”之类的买下来,最后大伙儿一路小跑回到村头那棵大榕树下,扎堆共享书中的快乐。
那时候,连环画是农村少年的唯一读物,里面有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我想,我对于人世间真善美的认识,对人性的理解,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对文学艺术逐渐产生的浓厚兴趣,都该始于此吧。
一眨眼,三四十年过去了,童年时与小伙伴戽鱼时那种无与伦比的快乐,犹在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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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何万明
音频录制 | 郑紫薇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编辑 | 易芝娜
校对 | 黎松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