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父亲去世,我沉浸于巨大的悲伤之中,日渐抑郁。笛子说我,脸上在微笑,眼里却是悲伤。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在网上看到衡山下雪了,皑皑白雪,玉树琼花,美得仙境一般。
我心里一动,想,要不就去衡山走走吧。笛子得知,说“我和你一起去”。两个50+的女人,说走就走。报名参加徒步团,踏上了前往衡山的高铁。
一月的衡山很冷。中午到达山脚下时,天阴沉沉的。领队让我们稍作休整,就从胜利坊进山了。
开始走的是大路,在走了一段之后,领队突然带我们钻进路边的树林里,没想到密林间竟还藏着一条登山小道,大概是驴友们的秘密通道吧。
天开始下起雨来,我和笛子穿上雨衣,拄着登山杖,跟着队友们沿又窄又陡的石阶奋力往上爬。雨雾渐渐弥漫,山里越发的阴冷。
整座山里,除了那些苍劲挺直的松树,偶尔出现的摩崖石刻,似乎就只有我们几个人了,脚步声都湿漉漉的,空荡得有些孤独。
正走着,笛子突然感到不适,说心跳加速两眼发黑,而我也有点喘不过气,自顾不暇,只好停了下来。领队的女孩子赶紧过来,把笛子的背包接过去背在自己身上,然后一个独行的女孩子也过来陪着我们,给我们鼓劲。
出来旅行,总是能遇见温暖的人,很感动。就这样走走停停,终于穿过松树林,登上了半山亭。在喝下一碗热乎乎的红糖姜水豆腐花后,我们才缓了过来。
随着天色渐黑,我们走到磨镜台就往下撤了。而此时,风起云涌,整座山已被铺天盖地的浓雾笼住,远处的山峰,近处的树木山石、宫殿建筑、游人身影,甚至眼前的山路,突然之间好像都隐去了,天地间只剩下黑与白,水汽氤氲,朦胧成一幅水墨山水画,禅意深远。
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我们终于回到了农家客栈。客栈建在半山腰,设施看着有些简陋,但环境倒是很美,前面是大片松林,如果是夏天过来,想必是很好的消夏之所。
回到房间,一拉开窗帘,笛子就惊喜地叫了起来:“快来看,金钱松。”我赶忙走过去,发现一棵松树正对着我们的窗口,虽看不到顶,但从苍劲的枝干可以看出这松树有些年头了。
笛子说,有了这棵松,整个空间顿时就有了一种开阔悠远的意境。我笑说,可惜现在大雾弥漫,如果此时有月亮,就是“明月松间照”了。喝茶说笑之间,突然就忘了尘俗、烦恼,心渐渐地安宁起来。
衡山海拔1300米,冬夜真是寒气刺骨,我们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几乎一夜无眠。早上起来,两人都挂着一对熊猫眼,脸色憔悴,而且笛子还感冒了。
我有些担心,问她还走不走,她说,走,来都来了。于是,我也义无反顾。两人跟着队友们向祝融峰进发。
因为缆车故障,我们坐大巴上山。在车上,我和笛子都晕得七荤八素。及至南天门下了车,一眼看到路边的积雪和冰挂,两人才精神起来。
其实,这个时候的衡山,积雪大多消融,衡山冬季特有的“玉菊怒放”“梨花盛开”的雾凇奇景也已不见,树林里只有薄薄的残雪,还有枯枝上的些许冰挂,但也足以让我们兴奋了。
“祝融万丈拔地起,欲见不见轻烟里”。经过一番跋涉,我们终于站在了祝融峰顶。
祝融峰是衡山的最高峰,只见30多级的花岗岩石阶有如天梯通往祝融殿,祝融殿凌空高踞,状如飞凤,虚无缥缈中,仿若天宫。正如殿门两侧对联所云:“寅宾出日,峻极于天”,真是高处不胜寒。
因为恐高,那天我终究没登祝融殿,人生总是免不了遗憾。杨绛先生说:“这个世上没有不带伤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相信,真正能治愈你的只有自己。”我突然有些放下了,我想,这也是父亲希望的吧。
文|巫晓玲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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