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玉龙
2005年,儿子刚出生时,我们还在租房住。也是在他出生那年,我买下了位于广州广园新村的一套住房,那是我买的第一套房。见我有了儿子又有了房子,父母乐开了花。
孩子的出生,令我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也因为这种压力,我在工作上有了很大的提升。各方面的应酬多了起来,我经常晚归甚至出差不归。我给妻子的解释很简单:我有责任让你们都过得更好,但不努力能行吗?
2015年暑假,我们从广园新村搬到珠江新城的某个高档小区。房子一年前就装修好了,一直等到儿子小学毕业我们才搬过来,只是不想让他转学或每天要跑那么远的路去上学。
父母随我们一起搬进了新居。刚搬来时,他们依旧非常开心、兴奋并略带一点傲娇,渐渐的,我却察觉到,父母变得寡言少语,偶尔还听到父亲一声叹息。某天趁妻子带保姆外出了,我和父母坐下来,想问个究竟。
父亲一开始没说什么,后来说这里菜市场的菜比广园新村那边贵了一半还要多,品种也少,生活成本太高了。
我说,既然住过来了,就要接受这个地段的消费,而且我们有这个能力,东西虽说贵吧,但都是优中选优,还是值得的。父亲不再说什么,但我觉得他越来越沉默。
某天晚上,我因为应酬,喝多了酒,深夜回到家时竟发现父亲还在看电视。我随口问了一句:“爸,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父亲说:“睡不着,看会电视。”
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但后来我数次晚归,都看到父亲在看电视,这才觉得有点不对。
一天,我吃完早餐准备上班,母亲告诉我说:“你爸不太舒服,要是能请假,你陪他到医院看一下。”母亲这句话让我感到担忧,赶忙请假带父亲去中医院看病。
医生开了几包中药,说没啥问题,只叮嘱父亲要好好休息,保持充足的睡眠。回到家后,我就告诉母亲说:“以后你让我爸少熬夜,医生说他就是睡眠不够。”
母亲听了我的话,欲言又止。后来她才说:“你最近工作忙,压力大,为了这一家老小你确实很辛苦,但你也不能拿身体去交换。你之前每天下班都很早回来,我和你爸就吃得好、睡得安,现在看你经常很晚回来,还喝得醉醺醺的,我和你爸能不急吗?每天晚上都是听到你开了门走进房间,我们才能睡得着。尤其是你爸,他是实在没办法睡着,才到客厅看电视等你的。”
妈妈的话像是一声闷雷,重重地击在我的心上。打那之后,我能推掉的应酬都尽可能推掉,每天都尽早回家,如果确实有事,我也会提前告诉父亲,让他别再等我。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父亲深更半夜还坐在客厅了。
我是异乡人,19岁那年来到广州发展。父亲后来随我来广州,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
一开始住广园新村,他认识了不少邻居老乡,处得像老家时的左邻右舍一样,偶尔还一起打打麻将。母亲参与社区活动,也收获了很多快乐和朋友。
但搬到新小区后,我发现这里很少老乡,也没有麻将,这里的网球场和游泳池根本让父亲提不起兴致。我明白,这里虽好,终究缺少那么一点烟火味,他们的日子过得太沉闷了。
我决定,让父母搬回广园新村。
我把已放租出去的房子,重新收回来。趁机装修了一下,把家具电器也更换一新,只留下一个父亲喜欢的床头柜,还有平时父亲天天对着的钟表。
重新住回广园,父母脸上又有了难掩的笑容。我觉得我做了一件极为正确的事情,终于让他们也过上了想要的生活。还有一点同样重要,就是我懂得了家庭及生命的珍贵,不再让他们那么担心了。
我觉得,从懂得了父亲的那一刻开始,我才真正悟了人生。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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