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钟智行
（华南农业大学珠江学院 人文学院）
我在农村长大，老家的自然环境很好，我总记得那里的一草一木。暑假时，每到下午，我便喜欢在村里人烟稀少的地方散步，我喜欢这种摆脱了匆忙的悠闲踱步。就像这次，我决定往水库那边走走。
水库的四季，明朗而丰富。许多年前的夏天，我总是和小伙伴们一起在通向水库的那条河里游泳，顺道还可能去别人家的地里偷点地瓜吃。有些小伙伴更为夸张，会抓些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蛙，在河边升起火来烤着吃，但我总觉得有点残忍，不肯吃。
如今这条直通水库的小河无论是宽度还是深度都极大程度地缩水了，令我高兴的是，它的吟唱至今未止，尽管变得柔弱了些，却比往常多了几分温柔与浪漫。
在河边短暂伫立后，我便继续向前迈步。一旁的山峦伴我前行。关于山上那些植物品种，我是几乎一无所知的，但我相信，它们都认识我，因为它们曾见证过我的童年。
水库的一角围墙上长满杂草，我透过其间隙，看向那平静而釉绿的水面。我竟从未有过要挑战它的威严的想法，因为我知道，它与我之间的那片淤泥滩一如忠诚的守卫，任何人都无法穿越。我倒也没听说过它曾伤害过谁，它一如既往的善良。
继续向前走，前面的道路便开始分叉了。
我虽然没有什么胆量，但还是像那位诗人罗伯特一样，走向那条少有人选择的小径，边走边轻吟他那首《未选择的路》：“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我走得缓慢，企图聆听风吹过两旁植被的声音，分辨出其中某些细微的不同。但我真正所想，是在等待天色的变换。
漫步了半个小时之后，我却被一种未知的生物堵住了去路——它在茂密的树丛中发出很大的声音，仿佛在向我宣示主权。我试图靠近，声音却变得更大，树叶也开始晃动起来。于是，我拔腿就跑，重回那条大道，继续前行。
十分钟后，我又走向另一条小路。因为我知道这条小路两旁的山脉都承包给了外地人种桉树。这次，我提前捡了一根棍子，以备不时之需。
道路两旁相当寂静。我一直往前走，发现这条道路的景致几乎都一个样——全是长而直的桉树。我其实不太喜欢桉树，它们像是逞强好胜的斗士，只想孤军奋战，这一片山头便几乎看不到其他树种。于是，我开始往回走，又继续沿着大道前进。
这时，天色已变，黄昏降临。盖在山脊上的光，流动着淡黄色。
我走到一个熟悉的地方，路的一侧是一片普通的山峦，光秃秃的，上面还有两个大山洞。我记得小时候一直都想钻进去，但又害怕它会坍塌，也害怕里面住着我梦里面的怪物，因此一直都不敢探头进去。
这会，我也只是注视着它发呆。或许，里面有《桃花源记》里描写的人家？正想着，宁静很快又被打破，我觉得似乎有某种危险正在靠近，闭上眼，甚至能听到它的咆哮，于是，我又跑了起来。
现在的天空，已经是以澄金色为主调了。
我一直跑到有人家的地方才停了下来，走到一片高地上坐着休息。我开始专注于天色的变化。老家的天空总是没有什么云朵，整个黄昏也就没有什么点缀、衬托。但这样的黄昏反而更加纯粹。
我眼前的天空，穿着好几种颜色的衣服，轻柔地趴在山脊上。和山沿靠得最近的，是红金色，然后依次是澄金色、浅蓝色，再上面一些是灰黑色。此时此刻的我显然太过渺小，仿佛是虚构的，只有这天色和山峦才是真实的。它们应该更接近于永恒，而我注定只是沧海一粟。
我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叫轻如鸿毛——我要向天边的永恒致敬。
突然，那种怪异的咆哮声竟在我耳边响起，令我惊回现实，下意识地站起来就想跑，一回头，却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头牛。它脖子上挂了一绺淡灰色的布条，正莫名奇妙地看着我，发出“噢噢”的声音。原来看清了事实，事情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了。
天空已经被紫黑色侵袭，我开始慵懒地往回走。一路上除了我自己，还有不少小虫子在我头顶上飞，“护送”着我。
不久，黑夜彻底覆盖了大地。
没有路灯，但是我并没有感到害怕，这是我可爱的家乡，我不需要惧怕任何东西。而且我总能找到回家的路。听着一旁河流的吟唱，我甚至轻快地拍起手掌。(更多新闻资讯，请关注羊城派 pai.ycwb.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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