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庆衍
“阉鸡——补锅——”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农村乡野间,此乡音曾悠长且不绝于耳。
那时,由于农村贫穷落后,物质匮乏,交通不便,人们都不愿提着破锅或捉着生鸡到集镇圩场,于是,乡间便悄然兴起这些行当。因阉鸡活儿小,往往凑合着和补锅一起摆摊开档,成为粤西农村一道风景。
操作这些活计的大多是中年残弱的男人,这些人话语不多、勤快、实在、爽快,尤其应对一些妇女的叨唠和琐碎的要求,很有耐性。他们来往活动于乡间,上午在东村,说不准下午又跑到西村去了。收费也不高,阉一只鸡但求留下鸡子卵即可,补一只锅不外乎几角钱的活计,有时也会补有裂痕漏水的沙煲瓦罐,仅收回铁屑材料的工本费。
经常上午八九点钟光景,村头的大榕树下便响起了“阉鸡——补锅”的叫唤声。炎热的盛夏,榕树枝叶浓密刚好遮阴,老树虬枝横露,根须垂半空,榕树下便成了人们闲憩的好去处。补锅汉找了个有石墩的地方摆上小摊,工具什物不少,风箱、煤炉、铁夹、漏勺、麻钱、大小割刀夹子一应俱全,还得备用一蛊清水,补锅汉就开始忙活上了,边干活边大声叫唤着“阉鸡——补锅啰!”声调悠扬,隐约飘到乡野村舍间,主妇们便纷纷提锅、捉鸡地排起队来。
补锅这活儿急不得,只见汉子默默地拉风箱、添炭火,把炉火弄得旺旺的。破锅三三两两地倒放在地面上,缺口不一,红锈斑驳,有的补丁零星。补锅汉用手拨弄着,不住地低头点数,有时将炭火中的热钳淬落水盆中,吱喳有声,冒出热气来。间或又会告诉那妇人,这个洞口大该怎样补,讲清讲楚。说话间就见他拿起漏勺盛好已在火上烧熔的锌铁沙粒,小心地给破锅摆上一个特制的铁贴,顺势把一勺烧熔的铁水注入锅洞,趁热立刻修整一下后,再压上一张黑色砂纸,用铁勺盛点黄泥浆反复淋擦,吱喳声响,一会便大功告成,一口破锅已修补得完好可用了。
这样的手艺活儿在那个贫困年代,作用可大呢,既方便和满足了群众生活需要,又活跃了乡间情调,密切了乡亲们关系。但随着改革开放,农村振兴了,农民逐渐脱贫致富,过去一只破锅穿了几个洞都舍不得扔掉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不少农民家庭还用上了微波炉和电炒锅。“阉鸡——补锅”的行当便逐渐消失了。随之消失的,就是那种穷生计人的叫唤声调。年轻一代人根本听不到也体会不到这种乡音乡情了。然而,在我们老一辈人心中,这音调早已挥之不去,成为永远不可磨灭的乡音记忆。
乡音悠悠,乡情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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