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幻,如何寻找中国命题
认为平时没什么人会认出自己的科幻作家刘慈欣,在2日和3日举行的2019中国科幻大会上,成了那颗最闪亮的星。读者为了他,从全国各地,来到位于北京西南角的园博园。
科幻市集里有个书摊,卖科幻小说。科技日报记者在那里站了五分钟,他们卖出了《三体》周边书签4枚,周边折扇两把,《三体》三册书一套,以及刘慈欣短篇小说集若干。
从海南来的高三学生梁志豪到科幻大会上来领“水滴奖”。他花8个月做了一部特效短片,拿到了鼓励奖。到北京后,琢磨着要省钱,他在大兴机场睡了一晚上。“真冷,冻死了。”但他就是想来。科幻大会有影视专题,他得去看看。“我的梦想是当科幻导演。”
这里是2019中国科幻大会。人人都在聊,中国科幻似乎到了黄金时代。
一个有未来感的国度
刘慈欣说,他的成功有时代因素。
“我现在写的东西,放到二三十年前,就是没人看。”别人提《流浪地球》,他连说电影的成功和自己无关。“20年前《流浪地球》发表时,并没有产生多大影响。”现在,借着电影的东风,它又火了。
科幻的“火”,是踩在了时代的节点上。
刘慈欣用了一个词,未来感——中国正处在一个有未来感的时代。
未来事务管理局合伙人李兆欣在科幻大会上告诉科技日报记者,从他的观察来看,任何一个正在世界版图上崛起的、人均GDP达到一万美元水平的国家,都会成为科幻大国。
“因为你还不是第一,你永远想着的是,我要去未来,我要追赶。”李兆欣说,“所以,从很长一段时间来看,我国科幻一定是热的。”
在中科院宁波工业技术研究院先进制造所研究员张文武看来,我们所处的时代,呼唤 “昂扬前瞻”的文化。“国家发展了,民众对自己的国家、文明有自信了,有发自内心的自豪感了。”张文武说,我国的航空航天、深海探测、量子力学和人工智能等科技都在快速发展,有些甚至已经引领世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迷上科学,迷上科幻,一点都不奇怪。”张文武说,人民想吃大餐了。
作为舶来品的科幻文学,对国人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全新的文学形式。“它关注的不再是你身边的一亩三分地,不再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它关注的是人、自然和宇宙。”刘慈欣说,这种思维方式对民众来说,也是新鲜的。他并不指望科幻思维能对社会产生多大影响,只希望这种思维方式,可以被更多人认知到。
不用刻意寻找“中国性”
21世纪以来的美国科幻,已经发生转向。
刘慈欣说,更多科幻作家把目光投向人类自身面临的问题,比如种族问题、性别歧视、技术对人的异化等——它渐渐往回收。“我们应该对这种变化趋势有清醒的态度和清醒的认知,中国自己的科幻应该有自己的发展轨迹。”
中国的科幻,需不需要刻意去寻找属于中国的命题?
著名科幻作家王晋康说,这并不用特意强调。
“这么浓厚的文化,这么悠久的传统,你生活在中国,中国的东西就不可避免地渗透到你的作品中。”王晋康表示,想让作品不带有中国特色,都办不到。
如果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那就是不要刻意模仿。“好多人写科幻,一定不用中国名字;甚至有人觉得,科幻电影出现中国人都不像科幻电影。把这种心态去掉就行了。”
李兆欣也有同感。“只要踏实回到生活环境里面取材,你写出来的百分之百是中国命题。”他说,一个写作者,如果不能从自己身边取材,这不单是有没有中国性的问题,而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如果写了一个故事,里面都是外国人的名字、外国人的场景、外国人的思维方式,探讨外国人关心的主题,中国人怎么爱看?”
而且,对科幻作品来说,它呈现的更多是共性。
刘慈欣说,在中国酒泉和美国佛罗里达看火箭发射,看到的是共性;在中国合肥和欧洲看核聚变实验,看到的仍然是共性。“科幻的精神实质和现实主义文学不一样。后者看到的是差异:种族之间的差异,文明之间的差异。而科幻关注的是人类的共同点,差异在我们这里并不重要。”
刘慈欣强调,科幻文学最珍贵的一点,就是在这种文学类型里,人类是作为整体存在的。“我们也必须在科幻文学中反映那种全人类共同关注和面对的挑战,这才能使我们的科幻文学赢得世界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