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丨写网文的经济学教授齐橙：“用网文让孩子了解中国工业史”

金羊网讯 记者何晶报道：近日，国家新闻出版署和中国作家协会联合推介了25部“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主题网络文学作品暨2019年优秀网络文学原创作品。现实主义题材作品《大国重工》《朝阳警事》和近日杀青的电视剧原作《燕云台》等25部作品入选。

《大国重工》出自阅文集团大神作家齐橙之手，重点描写了近四十年来中国冶金、矿山、电力、船舶等重工领域科技研发与装备制造的场景，真实再现了国企重工人才为推动国家经济发展所做的艰苦卓绝的努力。评审专家认为，小说人物众多，场景宏大，张弛有度，洋溢着深沉而浓郁的爱国激情，是一部记录改革开放伟大时代的优秀工业题材小说。

齐橙，原名龚江辉，今年50岁。他是中国最后一届计划经济专业毕业生、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博士、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副教授，也是鼎鼎有名的网络文学作家。有人说，他是被经济学耽误的网络作家，也有人说，他是校园里传奇的麻辣教师。近日，金羊网记者专访齐橙，且听他分享有趣又有料的人生故事。

文理兼优，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镜头回到50年前，一位名叫龚江辉的小男孩在广东汕头出生，一直在陆丰成长到9岁。其后，他跟随在化工机械厂上班的父母，转到江西某工厂大院生活。

小时候，龚江辉深受文学青年哥哥的影响，什么书都爱读，看得很杂，也非常喜欢写作文。到了高中，他选了文科，但数学也常考满分，一直是长辈眼里“别人家的孩子“。

高考那年，龚江辉以县状元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成为中国最后一届计划经济专业毕业生，还在清华的实习工厂开过车床。不过，文学梦一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上大学的时候，我给出版社投过稿，写的是高中生活，当时是想到什么写什么，没有摸到创作的真正门路。对方告诉我，我写得太‘原生态’，我知道那就是写得不好的意思。”龚江辉对记者说。

大学毕业后，龚江辉一边教书育人，一边钻心科研，其后又继续在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攻读博士学位，如今是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副教授。2010年前后，龚江辉开始接触网络文学，又一次燃起了他心里的创作念头。当时的他没有想到，中国网络文学工业类型题材从此由他开启。

一次讲课激发了创作“工业文”的念头

“我在学校教统计学，有一次讲到新中国的时间序列，我就把新中国经济史1953年至今梳理了一遍，每个阶段采取了什么政策，有哪些历史背景等等。我发现台下的学生很惊讶，很多我们认为耳熟能详的历史事件，这些孩子是不知道的。我感觉新一代的孩子对中国的历史了解太少，有必要用一种方式讲给他们。”龚江辉回忆起第一次萌生写工业题材网文的念头，一种强烈的表达欲望，让他开始动笔。

“动笔之前，我发现近年来写工业题材的小说，很多在写工厂的衰败，写下岗工人，总是带着一种同情和批评的心态在描述这个行业。中国有2亿产业工人，为什么就没人真正写他们的故事呢？”齐橙决定写点不一样的。

2010年，龚江辉开始以笔名“齐橙”开始网络文学创作，第一部作品《工业霸主》在起点中文网连载，一炮而红。齐橙以宏观视角展现中国改革开放30年工业的蓬勃发展，每个历史阶段的大事件均在其中呈现，同时讲述工人们的日常生活和情怀。

无论是《工业霸主》还是第二部作品《材料帝国》，小说的开篇场景都是一家机械厂，这也是齐橙小时候生活的工厂大院。“工厂的环境和村庄、办公室、军营都不同。一家工厂就是一个小社会，和农民相比，工人们懂规则和法律，农村的原生态习俗，在工厂是没有的。工人们靠技术说话，谁能有一手绝活，谁就能得到大家尊重。工厂也讲论资排辈，有严格的师徒制，师傅与徒弟的关系，不会因为徒弟的高升而有半点变化。”

齐橙说，小时候的很多经历，在他的创作中自然流淌出来。不得不提的另一点是，齐橙对中国工业的发展脉络“了如指掌”，这为他的工业文打下“地基”。

工业历史背景下，更关注小人物的命运

在中国工业发展史的宏大叙事下，齐橙更关注小人物的命运。

比如《大国重工》里白手起家的乡镇企业家阮福根，为了让国营大厂的领导瞧得起他，阮福根参加国家的招标，拿到了国家重点项目的一些分包任务。正想大干一场时，阮福根高薪雇来的电焊工出了工伤，他不得不赶紧去其他企业借人，结果所有的大企业都拒绝帮忙。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同情他的国企厂长，却也碍于政策限制，声称爱莫能助。阮福根以为对方有所图，拿出红包试图贿赂，结果被对方痛斥。阮福根悲从心来，跪地痛哭，称自己生来就是扛锄头的命，这辈子再也不做工业了……

阮福根是《大国重工》里的一个角色，也是经济大潮中千万小人物中的一名。“我在中国大工业发展的脉络上，再创作人物，这些人物必须按照历史脉络来做事情。其后才是构思故事，有些故事是我亲历的，有的是从资料上看到的，我会对这些故事进行艺术加工。”

齐橙说：“小说最重要的还是人物，而人物塑造需要多年的生活积累，我接触过各个阶层的人，从部委干部，到农民工都有。在构思故事冲突的时候，官员怎么表态，企业怎么说话，工人如何反应，这些都需要来自真实生活。”

在鲜活的故事中，让读者了解中国的工业发展史，这或许也是身为教师的龚江辉的另一重“使命感”。他开玩笑说：“把专业知识讲得通俗易懂，把工业小说写得有趣生动，这可能是我这个教书匠的自带属性。”

因“工业文”一炮而红的网文作家齐橙，现实生活中仍在三尺讲坛上给学生们讲授鲜活的中国经济史。但他将二者分得很开——“我不会在课堂上讲小说，但课后有同学来和我交流写作心得，我很乐意。”

齐橙说，教学和科研和他的小说创作相辅相成。“经济学科研有很多是给地方政府做项目，而教书让我对年轻人更了解。反过来也一样，我和读者交流更了解现在的动态是怎样的，其实生活中很多事情都可以环环相扣。”

作为兼职网文作家，齐橙的更新并不那么规律，甚至会出现断更。“写作是我的兴趣爱好，成与不成对我的生活不会有太大影响。”写完《大国重工》之后，齐橙有两个月没动笔。“写了十年，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写什么。有一段时间，我想过写一部关于记者行业的小说，我大哥从事媒体工作，我对记者这一行业也很感兴趣，但现在还停留在‘想’的阶段。”齐橙说。

在齐橙看来，网络小说是新的文学形式，可以传递很多信息。“网文可以提供娱乐功能，也可以传递美的享受，当然也可以提供家国情怀和历史知识。这取决于作者在朝什么方向写。现在有一大批优秀的网络作家通过小说传播知识，文笔很好，思想也很有深度，今后一定会有越来越多优秀的作品，因为读者的眼光越来越挑剔，只有好作品才会有人气。”齐橙说。 

两年前，一位读者在《工业霸主》的讨论区留言：“本人98年生，就读于北京科技大学机械专业。我是看了大大很多工业流的书后，才填报的这个专业。大大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我也相信这个专业不会让我失望。”

齐橙说：“有不少读者留言，有年轻人看了《工业霸主》选择读机械专业，也有人看了《材料帝国》选了材料专业，我觉得这是最令我自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