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霞
凌晨12点,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了。
我刚准备收拾摊位,一个神情淡漠的男人走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冷冷地说,老板,一碗炒面。
男人身上,似乎带着一股沉沉的杀气。我隐隐有种预感,下一步,男人会有什么行动!
我装作泰然自若。起了锅,火在烧,锅热起来,又倒入油,油在锅里发出嗞嗞的声音。油热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用筷子,夹起了一大把面放进去,放盐,倒酱油,一番热炒。
我眼睛的余光,试图观察那个男人,男人背对着我,稳稳地坐在那里,像一个雕塑。周围,一片寂静。好几分钟,只有两辆车风一样开过,没有停留。
我试图打破这令人压抑的沉闷。
我说,要放辣吗?
男人依旧冷冷地,说,放一点吧。
我说,放多少?
男人回过头,面容和他的声音一样冷,似乎还冷笑了一声,说,你想放多少就放多少好了!
热气腾腾的炒面由一个保鲜袋托着送到了男人面前。
捧着炒面,男人闻了一下,点点头,说,好。男人的手拿起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去掉外面的套子,掰开,细小的筷子束在男人手上,粗细对比鲜明。
我在男人面前坐下。有些没话找话的,我说,好吃吗?
男人吃着一口面,一半在嘴里,一半还在外面。说,还行。
我说,这个评价不错。其实你不知道,我没学过厨艺。学校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又不能饿着对不对,我干过各种活儿,要么被老板管,要么被老板骂,最后有一个朋友说,你就开个夜排档好了。开始我还犹豫,到底干不干。干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挺好的,生意挺好,也不用被老板骂。对,我就是老板嘛。说着话,我嘿嘿地笑着。
男人低着头,吭哧吭哧地吃,他是压根没听见,还是不想搭理我啊?!
我又说,你知道的,晚上,这里巡夜的公安会时不时地路过。
男人的身子,似乎轻轻抖了一下。
我说,那个公安老王,路过时,一般都会停下来,在我这边吃点东西。老王喜欢说话,边吃边说。上回,老王说他碰到一个事儿,说是一个人吃了东西没给钱,跑了。跑了,这事就构不成事儿了。老王说,如果这个人,不仅没给钱,还抢了钱,那就涉及抢劫罪,是事儿了。他们做公安的就要展开调查了。老王还说他碰到一个事儿,在一个人抢钱的过程中,双方产生了争执,一个人不小心摸出刀捅了被抢的人,捅得身上血淋淋的,这事儿就又要升级了,轻重还要根据受伤程度定。如果被抢的人死了,那就不仅仅是抢劫伤害那么简单了,成人命案了……
我说得有些滔滔不绝。
男人竟哧哧笑了,笑得我说不出话来。男人的眼,看着我的脸。
他走近我,依然冷着脸,我瞬间忘记了该干什么,像根木头样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男人说,哥们,要不要把老王介绍给我认识?
他拍了拍我的肩,又说,先欠着。改天,钱还你!
……
不久,我的隔壁,多了一个夜排档摊位。自古“同行是冤家”,但这个排档出现后,我的生意倒是不减反增。到后来,这里一字排开,开了六七个摊位,形成了规模,来吃排档的人越来越多了。就算到了凌晨12点,人来人往的,竟是座无虚席。
那第二家夜排档是谁开的?就是那个男人。